大婚当日,洛城街道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数十里红妆开路,漫天花瓣飞舞。
“这阵仗实在体面,莫说是郡主,都比不得!”
“毕竟是将军府唯一一个女儿出嫁,定是风风光光的,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很重视呢!”
“只是这将门虎女竟是低嫁商贾,着实可惜。”
“就是说,那秦家可是个事堆!”
“……”
大红轿子上,赫连松雪又哭又笑,一哭舍不得家人,一笑终得良人。
早前赫连故池送她出阁时,念念叨叨说了好一通关于秦家的注意事项,也不怪她弟弟这般用心。
秦家是乱,但秦寒待她真心便足矣。
回想起六岁那年与同伴在林中走散,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寻路,快天黑了也走不出林子。
一不小心还踩进陷阱,原以为要命丧至此,恰巧秦寒上山采药材路过,从竹篓里翻出麻绳拼命将人拉了上来。
从那以后,她便默默跟在他身后,像个活宝粘着他不放,日子长了,秦寒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十六岁那年,他对她承诺,此生唯你不换。
如今,皆得所愿。
清静山,寒风萧瑟,落叶飘零。
沈南初跪在双亲坟前,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父亲母亲,你们在天活得可好?”
“孩儿一切安好,你们尽可放心。”
这期间,他只说了这短短两句话,便不再一言。
不知跪了多久,待黄昏退却,待暮色降临,岿然不动。
寒露渐重,清风从窗棂的间隙里划过。
“黄佥,窗关好。”
“诺。”
灯油又换了一盏,笔墨掠过一本接一本的奏折。
守夜的侍卫困得哈欠连天,伺候的内官婢女眼皮疲倦地落下,身躯摇摇欲坠。
“陛下,已是亥时三刻,该入定了。”黄公公轻声提醒道。
萧晏笔尖一顿:“今日没有他的行迹吗?”
“不曾,也不知去了何处。”黄公公道。
萧晏剑眉微蹙,眼底的一丝黯然一闪而过,“可是九月廿五。”
“正是。”
夜里突然落雪,空气中微凉的寒意萦绕,片片雪花搭在沈南初的发顶乃至全身。
他阖眼依偎着石碑,任由风雪欺凌。
不知几时,厚重的狐裘落在肩上,沈南初才堪堪抬起眼皮。
“下雪了。”
萧晏屈膝蹲下,打开层层食盒,“这是伯父伯母爱吃的绿豆糕。”
沈南初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呈上贡品,哪怕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他还是靠着墓碑一动不动。
萧晏却不以为意,捧着热气腾腾的莲子羹靠向沈南初:“一天都未曾进食吧?”
沈南初抬眸,对上他的双眼,那冷然的眉宇间,隐隐泛着一丝疏离和淡漠之色。
“我不饿。”
萧晏保持着递杯之姿,许久不见他接手,那气宇轩昂的脸庞上,有着风起云涌的复杂之色。
雪愈下愈大,漫天阴霾笼罩着整座山间。
那时也是这副场景,府中却涌上大批禁军,满院子刀光血影,纯白的雪地沾染赤红的血色。
他们都躺在冰冷的地里,前庭后院血流成河。
那高堂上,悬着两具血尸,面目全非。
“手怎么这么凉的……”
赫连故池攥紧沈南初似寒冰的手,目光扫过他面色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