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之中,无论什么都是不清晰的,直到有一日,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黑衣男人。
那个黑衣男人几乎每日都要到她坟前坐一坐,然后放上一朵她曾经最喜欢的牡丹花,这是她死后收到的唯一的东西。
虽然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也非常感激对方为自己做的一切。
她真心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朋友。
然而黑衣男人忽然在她坟前说,要杀了郭家所有人,给她报仇。
绣娘闻言吓坏了。
虽然郭家其他人对她不好,误会她,还将她赶了出来,可她依旧是爱着郭怀礼的,郭怀礼对她也情深义重。所以即使明知男人听不见,她还是大声反对道:“不,不可以!”
男人没有再说旁的,但临走时,他向着绣娘灵魂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情绪浓重到,几乎让绣娘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当天晚上,绣娘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可以离开了。
她飘飘荡荡回到了郭家,无比焦急的想要去见丈夫。
她在他们房间的后院见到了郭怀礼。郭怀礼面容憔悴,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绣娘的魂魄进门时,郭怀礼正巧抬起头来,脸上洋溢起了一丝笑容。
就像无数次他等她归来一样。
绣娘又惊又喜。
她以为丈夫可以感应到自己,可就在她想要向着丈夫走过去的时候,蓦地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呼唤——
“嫣嫣。”
绣娘的动作僵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了笑吟吟站在门口的女子。
年方二八,红颜如花。
一如当年的她。
倚门低首,含羞带怯唤“夫郎”。
多久呢?
她死了才多久呢?
短短数日的时间——
她夫君就已经“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眼眶酸涩异常,却因为是魂魄流不出泪,绣娘失魂落魄往外走,路上看到了郭怀宁和郭怀武。
这两兄弟正坐在一起饮酒。
郭怀武还是以往那个风风火火的模样:“大嫂又来了?”
绣娘愣了愣。
当初郭怀武可从来没叫过她大嫂。
反正也没人看得见,她走的近了些,仔细听着。
郭怀宁嫌弃道:“人家都还没有过门呢,你这边就已经一口一个大嫂的叫上了,当心李小姐怪罪。”
郭怀武不以为然:“左不过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要不是大哥一直病着,说不定此时连婚事都已经办了,那还能跑得了。二哥,我看你该不是觉得大嫂年纪比你小,所以不好意思叫吧。”
“那哪能啊。”郭怀宁仰头喝下一口酒,叹道,“也对,现下大哥和李小姐如胶似漆,不差这一天两天了。”
“可不是。”郭怀武道,“要我说大嫂又大方又漂亮,父亲还是县太爷,可比之前那个贺绣娘好太——”
“怀武!你这张嘴就是没个把门的,好端端又提她做什么?”听郭怀武提到绣娘,郭怀宁脸色立刻变了。
他向着两边看了几眼,见一个人也没有,这才道:“就算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也要当心隔墙有耳,这事要让李小姐知道,仔细娘扒了你的皮!她为帮大哥娶这儿媳妇可是豁出去了,大夫说那毒想完全恢复,高低要养两年。”
郭怀武被郭怀宁说得也有些知道怕了。他低下头咕哝道:“都怪某人不识好歹,害咱娘受这份罪。算了,等大哥和大嫂成亲之后,我就到外头去闯荡闯荡,省的哪天不小心再说错话。”
接下来他们再说什么,绣娘已经听不见了。
她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