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金曾经有个中学的好哥们,十几年没联系的那种,两人偶遇时都觉得实在太巧了,于是趁着兴头在大排档喝了好几箱啤酒。
酒过三巡,有些醉了的那谁大的胆子打听道:“金哥,我听说你们锦衣卫的诏狱从太祖时期开始就没修过,是不是真的啊?”
耀金当时也是真的醉了,开着玩笑道:“对呀,诏狱从来就没有修缮过,我们没加固过铁链、没装过监控、也没在监控上布置假蜘蛛网遮掩视线、更没在诏狱上修座小山丘说这是防空洞。那些牢房的门监控的开关也是完全手动的,没法统一控制,什么专门的发电机更是不存在。”
没人规定只有窗明几净通风良好才算高科技,诏狱能在两百年间还是诏狱的模样就足以说明其可怕。
那个不知道姓名的路人回家后,为了吹牛X,转头就把这些信息发帖吧里了,醒酒后的他也有些后怕,每天都担心有锦衣卫来查水表。结果过了几个月屁动静也没有,他胆战心惊登贴吧一看,自己的言论不仅没给删,还莫名其妙成了热帖。
【纯真丁一郎:楼主科幻故事写得挺好,下次把乾靖帝的宝藏也编个五块钱的,孩子爱看】
【粥和原油造成三级烧伤:我作证,笑川天皇其实也关在诏狱里,东瀛的那个只是傀儡替身(附图片)】
【你emo了还:楼上的一言不合抛尸干什么(恼)】
【红色砖墙:经验+3,告辞】
【香贝旺堡食不食:话说楼主编的故事里有一个小bug哈,诏狱里要是真有那么多设施的话,投入资金和在职的锦衣卫都是个天文数字,哪里来那么多的锦衣卫?鸾仪司难道还有专门的人力资源部吗?】
对呀,哪里来的这么多锦衣卫呢?
耀金也这么想。
准确来说,在监控室快给挤成罐头里的沙丁鱼的耀金也这么想。
小小一个十几平米的监控室,站了二十位锦衣卫,均是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面对着监控画面的耀金是其中坐着的唯一一人,身旁有一位地位较高的文职,算是整座诏狱的狱长,由于作者懒得给他取名,所以我们可以叫他阿取。
看着沉默不语的耀金,阿取小心翼翼提醒道:“长官,我还是觉得这么做风险实在有些太……”
“这不是还没人逃出来么。”耀金瞥了一眼门口的监控画面,那脖颈染血的重犯正死不瞑目地望着天。
阿取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揉着太阳穴不知说什么好。是啊是啊还没人逃出来,只是有个重犯死了而已,你当那闯进来的杀手拿的是可以阵斩不负责任的尚方宝剑是不是。到头来重犯被杀的锅不还是要落在他一个小小文职身上,卧槽他的前途、他的荣华富贵,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就没了。
可阿取也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眼前的耀金不仅官比自己大,还tm大了不知多少级,浙南行省副指挥使诶!整个大桓能有几个副指挥使?听说特使以上的锦衣卫绣春刀都是特殊编号的,想处决个犯人叛徒什么的根本不需要走法律程序,被砍死都没地喊冤去。
踌躇了许久,想死个明白的阿取又问道:“长官,您到底想做什么?”话一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上级的任务不对无关人员透露是武职锦衣卫的基本原则,阿取一个文职是看守看诏狱看傻了才问这个问题。
没想到耀金居然没有拒绝解释,他看着屏幕中那道不那么正经的身影,眼神里甚至有种伤感有种怀念,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以为是天意,结果也确实是,但不是我想的那种,这样也好。”
阿取:???我让你解释,你谜语人是吧?
还好,耀金并不是想糊弄阿取,他继续道:“我偶然间在路旁抓了一个神经病,是疯癫富豪案的主人公叶明辉。因为警局停电我就决定把他送到诏狱,毕竟这鸟不生蛋的地儿也没精神病院能去。”
阿取默默点头,楚州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美誉,叫“浙南藏地”,意思是楚州在浙南的地位就好像藏地在大桓的地位一样,经济长期处于下水道,不然他为什么天天想着升迁。在楚州一点油水捞不着还破事一堆,实在不行平调也行呀,调往其他行省过的日子也比楚州好。
“刚送到诏狱,我就在手机里收到了一条匿名的消息,说有一个罪集的杀手会在半小时内来劫狱救出叶明辉。这或许是假消息,但我在思考过后还是决定相信,毕竟诏狱的内外界信号独立,我能收到短信,这只能说明……”耀金没再说下去,他在年轻时经常被华哥斥责说话太冲,因此养成了话说一半的性子。
阿取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只能说明短信是诏狱内部的人发出来的,锦衣卫中有奸细!
“我之所以让你们都待在监控室,一是为了控制内奸,二也是为了方便他劫狱。”耀金说着,指了下屏幕中尤本伟的身影。“放心,责任我担,真有犯人逃跑大不了我再帮你抓回来。这穷乡僻壤能有几个政治犯?”
听说不用自己背锅,阿取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这副指挥使好像也不是特别高攀不起,所剩无几的良心突然发作。他提醒道:“长官,这终究不合规矩,我担心您……”
“大不了撤职,我早就不想当锦衣卫了。”耀金丢下一句话没再言语,他揉揉眉心,疲劳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丝不对劲。
自己在接到信息后将所有锦衣卫控制在一起,然后又打开所有囚犯的门方便尤本伟劫狱,真是个烂方法,破绽太多了。
可万一……这些破绽,本就在那些发信息的人预料之中呢?
那个发短信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不擅长思考的耀金有些烦躁,从衣袋中取出一根不是香烟糖的烟,叼在嘴里自己给自己打了火,旁边作为背景板的锦衣卫看得睚眦欲裂,尼玛在这么封闭的房间里吸烟,二十多位锦衣卫全都逃不掉啊!
深吸了一口过滤嘴,耀金闭上眼睛,半天没见有烟吐出,他突然道:“你是不是很想问屏幕中的这个人是谁?”
阿取:???领导你怎么还没话找话咧?
能让领导亲自来开后门,这人是谁我确实很好奇,他可能是您的私生子、也可能是其他人的私生子、或者是什么惊天大案的罪犯,但这些身份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没资格打听啊!
拜托,我就一七品的小小阐使,每天加班的给家里的猫铲屎都来不及呢,好奇心能害死猫,没道理害不死我啊!
“……不不不我其实一点都不好奇。道理我懂,其实您今天根本没来过,今天唯一发生的事情就是有个重犯想不开把自己给砍了,至于为什么没人阻拦是因为我们二十一个人在监控室里玩剧本杀。”阿取求生欲发作张口就来。
“……”其实根本没暗示什么的耀金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憋住表达欲。“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南直隶总指挥使是谁?”
“知道。”阿取条件反射般回答。大桓锦衣卫最高职业是总指挥使,分南北两位,因为任期有长有短,所以基本没人专心记这个。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大了。
玄鹫教首携十余人,潜入王府欲刺杀乾靖帝的胞弟越王,被南直隶总指挥使尤采华拦下,一场战斗下来玄鹫教团除教授逃跑外全军覆没,而尤采华也在此后落下暗伤,不久隐退。
本来事情到这只是一场不算小但也不怎么大的恐怖袭击,二十年前恐怖组织猖獗,这件事再怎么大也不比撒马尔罕飞行员创哥伦比亚双子塔的912事件大。
在尤采华被送去急救,玄鹫教众尸体还没给搬完的十几分钟后,皇宫送来一份加急电报:册立越王之子为储君,也就是当今的武宗皇帝!
当日,朝野震动。
玄鹫教团竟然都把眼线布皇宫里了,册立储君的信息能比越王知道得都早!
因修道而绝嗣的乾靖帝总算支棱了一回,下令军中民间无论是谁,擒拿格毙玄鹫教徒皆有赏赐,与玄鹫教团有染的官员不便审判,干脆扶持江湖诸帮派组建杀手网络“罪集”雇佣刺杀,在短短几年里扩至全国的玄鹫教团在更短的时间中覆灭。
但就是因为乾靖帝太支棱了,用力过猛直接让罪集成了尾大不掉的新祸患,几年后乾靖帝亲尝了此苦果……不过这些就与尤采华无关了。
耀金看着画面,高清摄像头拍摄下来的面容与记忆贴合:“他,就是尤采华的儿子。”
阿取目瞪狗呆:“这,这也……”
此时,被二手三手四手烟熏得实在受不了的某位锦衣卫悄悄摸向门把手,用力拧却开不了门。背景人群有些骚动,几个人嘀咕道:“竟然锁门……”
锦衣卫本就是不太讲规矩性的职业,要规矩要服从你找巡捕和士卒去。
耀金心中的不对劲感更大了,他看向阿取:“你锁的门?”
阿取急得双手拼命摇:“不不,属下没有!”
瞬间明白了什么,耀金气地一砸桌板:“该死,被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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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和谐友爱的交流后,尤本伟与叶明辉终于确立了弄死戴朗炎五项原则,先逃出去再说六大方针,就“你tm是怎么做到人都能认错”这一论题展开深入交流。在谈话中,尤本伟指出,楚州诏狱是大桓的重要机构,不要一个犯人来了你就怂恿我杀一个,你是生怕出差回来的锦衣卫不想追杀我们是吧?
“不对啊!”叶明辉皱眉、摊手。“你不是杀手吗,就应该视人命如草芥,有谁拦你的话你唰的一下手起刀落啊,怎么连个政治犯都不敢杀?”
“政治犯中也有好人。”将一个欲逃出的囚犯踹回牢中,尤本伟随手关门。“至少在我的标准里,他们不应该死。”
“什么标准?政治犯是好人?锦衣卫是坏人?”叶明辉歪头。
跨过拐角,本伟反执短刀,向身后埋伏之人一捅再一划,像丢块破布一般将这名重犯扒拉开,洒出的鲜血吓得叶明辉“嗷”一声窜半米高,反观尤本伟却面无表情。
“刚……刚刚那个犯人躲在门后,你早就发现了?”跟在后面的叶明辉腿都软了,说话语无伦次。“等等,怎么这回又改成下杀手了?你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我说我有透视眼,还能一眼断定别人的善恶,你信吗?”
“不信,你要是有透视眼,去赌场看骰盅不香?当什么杀手。”
“那就闭嘴。”
尤本伟执刀继续向前,他知道这些话没人会信。
从小,本伟就能在特殊的视觉状态中看见别人身上飘着的粒子,那些粒子呈黑色或者白色,年轻的人少、年老的人多。很快尤本伟就意识到,白色代表善行,黑色代表恶行。
这双大眼珠子搁正常人身上肯定能大展拳脚,其他的不说,当个冥侦探肯定绰绰有余,看谁最黑直接说凶手就是你,小尼格!
本来尤本伟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残酷的事实告诉他,真要这么整的话,大街上随便一个爱谁谁都得判个死刑反复执行。
因为白色粒子,它并不白,不如说,白色粒子是半透明的。
这就导致只要不是真的带善人,任何一个普通人善恶色彩都是灰的。
更tm若智的是,尤本伟看一个背负一两条命案的逃犯也是灰扑扑的。
尼玛弄死别人是一个黑色粒子,随地吐痰也是一个黑色粒子,这特么谁是恶人怎么可能分得清啊!(哦这里补充一下,骂武宗皇帝傻哔是两个黑色粒子,因为这么做不仅是在骂人,还是在泄露国家机密)
因为特殊的视觉,本伟看人看得更“透彻”,也正是因为这不该有的“透彻”,让他知道了这个社会到底有多么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