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豹许是怕冷,睡梦中还不肯撒开玉姝手臂,搂的紧紧的。忙碌一天的张氏,睡的很沉。
玉姝就着阴郁夜色,听窗外秋风飒飒。
前尘过往,当真如梦一般。
不知道母亲和哥哥们过的如何?还有最会给她宽心的满荔。赵矜死了,他们一定很伤心吧?
现在的她,是谢玉姝。
种种惦念与牵挂,不过是苍白无力的期盼。她与他们,只怕今生无缘再相见。
思及至此,玉姝的心抽抽的疼。常伴青灯的母亲,没了赵矜,该是多么孤寂。
入宫前,母亲似是有所预感。她牵着赵矜的手,流了许多泪,絮絮的,说了许多话。好像要把余生所有,一股脑的都说给赵矜听。
玉姝重重叹息,真想他们呐。
县衙后院。
云遮银月,青石灯柱里片片火光,被秋风撕扯的左右飘摆。
四足床上酒菜丰盛,仍旧规规矩矩三副碗筷。廖启与田内侍对面而坐,两人面带戚戚之色。
“承佑,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来,我敬你!”田内侍一饮而尽,廖启也不甘落后。
“明日就启程了,你不与阿蘅道别吗?”
田内侍无奈摇头,“不了,免得惹人猜忌。”顿了顿,又道:“我才得的消息,娘子死于堇汁【1】。”
廖启眉头拧成川字,愤恨道:“堇汁?那贱人竟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用堇汁?”
堇汁是阴损至极的一种毒药。中毒者表面状似熟睡,实则四肢百骸,筋骨经络,无不痛彻心扉。
田内侍亦是心痛不已,“娘子受苦了。”
“子正,你一定要小心防范万宝,我怕他,会对你父子俩不利!”
田内侍点点头,“万宝仗着柳氏给他撑腰,愈发狂妄。好在陛下器重义父,万宝还不敢对义父造次。”
“子正,万宝越是如此,就越不能掉以轻心。柳氏在朝中有柳维风,后宫有万宝。表面看来,她与皇后、宁淑妃互相制衡。但她手中握有万宝这张好牌,要想拿捏哪个,易如反掌。”
田内侍默然沉思。
廖启又嘱咐,“子正,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得他关心,田内侍心头一暖,偏偏嘴硬,“承佑,我又不是毛头小子。”这些年他行走深宫,打探各路消息,自保之余还能步步高升,若有半点行差踏错,都活不到今天。
廖启也想到这层,略略心安,“三位郎君还好吗?”
“一切安好。你知道的,柳氏恨娘子远甚于郎君。皆因《沧水遥》在民间传唱甚广。一提起《沧水遥》就叫人想起殿下,继而想起柳氏委身于陛下”
“所以,陛下也容不得娘子。”
“或许,当年娘子断臂不肯医治,甘愿残废,并非向惠妍公主、宁淑妃示弱,而是向陛下示弱。”
“只可惜,娘子的用心,我们今日才懂。”
“懂了又如何?我们这群无能之辈,没保住娘子性命。若我们能堪大用,哪用得着她费心筹划生路?”热泪滚滚,烫的廖启面颊生疼。
“承佑,休要妄自菲薄。终有一日,我们会把这江山稳稳交予郎君手上。”
“何年?何月?”
田内侍轻咬下唇,默然不语。就着灯火,挑净鱼骨,摆到廖启面前,“吃吧!今晚为我践行,不说那些了吧!”
廖启指腹抿去泪痕,“罢了!罢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田内侍端起银碗与廖启碰了碰,仰头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