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记不清楚,这种日子到底持续了多久……他们把我关进一个房间里,将室温调到600摄氏度,观察我的身体会起什么反应。她负责记录下我的耐受极限,尽管不会受伤,但还是会痛,很痛很痛。”
“你见过铁板鱿鱼吗?就像那样,我能听到自己的身体在沸腾,冒出嘶嘶的热气。而她则举着摄像机,在我每次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总能看到闪光灯像星星一样,在我眼前一闪一闪。”
……
雨依旧在下,密集的雨点敲打玻璃,发出破碎的声音。
左满秋的神情有些错愕,听完这些话,再看少女,会觉得尽管她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心里的某一部分,却已经彻底变成了灰烬。
“有一天,我被从基金会的医药中心推出来,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类药物的注射软管。她盯着我看了好久,突然捂住嘴,哭了出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同样的事情,明明已经持续过数不清的次数了,她为什么还要哭。”
“她和往常一样,拔掉这些连着软管的针头,给我擦拭身体。然后她突然抱住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她会带我离开这里。”
“我没有来到实验室之前的记忆,可能是他们用什么办法,把我之前的人生抹掉了。我只记得那些白花花的灯光,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我去过很多不同的实验室,只不过,在转移前,他们一般不会通知我。只是把我塞进一件量身定制的束缚衣中,再用车子运走。”
“她把我塞进装运垃圾的小车里,偷偷从实验室运走,带到这座偏僻的房子里,但很快就被发现了。他们的人追过来,破门而入,什么都没问,就把她杀了。”
少女的语气中没有太多情感,听不出爱恨,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左满秋意识到,少女被基金会囚禁、研究的日子,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漫长。漫长到,她已经将其视作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在那样扭曲、逼仄的环境里,她能汲取到的,恐怕也不会是温暖的人性。
此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就在这一刻,他决意将说少女过去的一切,尽数斩断。
“你有名字吗?”左满秋问道,“基金会的人叫你什么?”
“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和我交流。在非交流不可的场合,或者是书面报告上,对我的统一称呼是‘X29’。”
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这是磨灭人性的一种方式。提起她,只有一个英文和数字构成的代号,这会让研究员们,潜意识中忽略她是个人类的事实,只把她当成一件能提供科学价值的物品。
对一件物品,要下手可就容易得多。
长期不被当人对待,人性的缺失,也就可以预见了。
“我不想叫你X29,你现在已经离开实验室了,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再回去!”
“要在普通人的社会里生活,首先就需要一个名字。”
他看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说道。比起语言,他似乎更看重眼神的交流,要确保自己的真实想法,通过眼神,顺利传达给少女。
铅灰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对于名字,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的执念。
也许在很久之前,她也有过名字,只是和她的记忆一起,付之一炬了。
“给我点时间,明天早上起来,我会把新名字告诉你。”他这样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