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对银子的态度,先圣们把众人划分为有道者和无道者。金玉满堂,得之守之,为无道者,有道者不处。
相交银子的获取方式,先圣们将众人划分君子和小人。取之有道者方为君子,取之无道者即为小人,庸人、俗人、鄙人、盗贼,以及各色不肖人等,皆为小人。
亮闪闪的银子摆在面前,有道者能否把持住他的道?君子取它的道又会怎样?他人或许了然,但元同实难揣度。
当年在山上,依靠自己辛勤的双手,元同师徒实现了自给自足,银子无甚用途,全无地位可言。
然而走到山下,元同这才发现银子的地位,可谓是至高无上。
它能救龙蛇岭一众兄弟的命,能让坞堡在十里八乡作威作福,能让杀人不眨眼的官军甘愿被他摆布。
当然,银子带来的也并非全是福利,有时也能带来灾祸。
它使农户家的女儿被抢去做小妾,使沅氏兄弟被打得半死,让吴家三爷丢了性命,也险些使元同命丧于山岗。
如此看来,银子这东西就是一个矛盾体,它既可救人,亦可杀人。
有时,它是漫天飞雪中的炭火;有时,它又是瞬间吞噬一切的烈火。
银子这东西,它表面光亮,实则诡谲,亦敌亦友,该如何与之相处,才不至于伤及性命?
其实并无理想的答案,“取之有度,用之有道”,或许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答案。
此前,元同带着山寨一众兄弟抢劫坞堡,虽是取之无道,却也算是活命的无奈之举。
对贼人而言,抢劫怎能手软,一扫而光才是上策,这是取之无度。
同理,龙蛇岭一众人等所劫的财物,也已远超他们所需,这也是取之无度。
作为弥补之举,元同让幺五把大部分银两藏起来,算是亡羊补牢之策。
元同还给山寨定了约法三章,用以约束他们的获取,避免他们取之无度,只是不晓得他们能否遵行。
对于抢来之物,除了山寨自用,元同还让兄弟们拿去接济穷苦百姓,让这不义之财救人于水火,这也算是用之有道。
想着想着,元同脑海中不时闪现出包子、新衣衫,又浮现出自己坐着辕车游览长安和平城,吃住皆有人安排妥当,自己再无需到山坡挖野菜,再也无需露宿荒郊野外。
心之所想,身之所往。
正当元同浮想联翩之际,他的手鬼使神差般摸向枕边的锦囊,那里是银子的所在。
这锦囊是师父留下的重要法器,内藏治世秘诀。显然,元同对师父的给的法宝失望至极,遂用银子取而代之。
手指碰到锦囊那一刻,元同脑中的浮想受到另一个心念的重击,瞬间烟消云散去。他觉得自己正在对银子产生依赖,这可能会弱化他的心智,长此以往,师父交代的重任或将无疾而终。
“这样下去,我将怎样?会是万劫不复吗?”元同默默地念叨着,在满山野菜的陪伴下睡去。
次日,元同早早起身,走出客栈,准备上路。
“客官,你要去往何处啊?”
元同回头,一看是店家,便说道:“我要去往安西郡。”
“安西郡啊!不远!此去往北,脚程快的话,不出三日就能到。”
“多谢店家!”
“客官,你这身行头倒是稀罕得很啊!”
元同低头看看自己,苦笑道:“无奈之举。无碍!无碍!”
元同昨日到制衣铺买衣衫,店家讲百姓买不起衣衫,他只能做些商贾服饰出卖。
元同倒是不挑剔,有什么便穿什么,付了钱,拿了一件便出来了。
这套服饰并未配绦带,元同无处安置那柄柴刀,便从店家那里要来两个布条作绦带。
就这样,元同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行头,穿梭在集镇中。在众人眼中,昨日那个乞丐,今日已经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