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栗派出所，民警陈壮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他看着缠满纱布的脑袋，眼神一凛，接了一壶热水，走向了一排蓝色的等候椅。

韩立东从里面出来后，就紧挨着高勇。

“别靠着我！”高勇晃了晃脑袋，他的头上包着纱布，人还算精神。

韩立东愁眉苦脸：“总共连零带整，就一百多块钱，都不够立案标准。”

“不够立案标准，那就不是犯法了？”

韩立东低着头，一副丧气的样子，换别的地方他可能还要扯东扯西，但到了派出所里他就不敢瞎说了：“算，行了吧。”他接着又小声嘟囔：“我以为你看见了。”

高勇耳朵不聋：“我看见了你还能收下？”

韩立东又嘟囔一句：“兴许你摔懵了，把这事忘了。”

高勇一生气正打算说话，就看到一个民警从外面进来。那名民警急匆匆地向四周环视一圈，接着目光聚焦在了韩立东身上。

“不是戒了吗？你怎么又复吸了。”那名民警埋怨一声。

韩立东瞅了眼来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眼神躲闪，摆手否认：“单警官！我没复吸啊！”

单晓峰显然不信：“没复吸？”

他扭头看向从里屋出来的一个年轻警察。年轻警察手里拿着试纸，摇头说：“没反应。”

单晓峰打量着韩立东，见他样子虽然阴沉狼狈，但精神方面没啥大问题，应该不是毒瘾发作导致的犯罪。不过单晓峰总觉得韩立东身边这位穿得有点精神不正常。

那位年轻警察好像看穿了单晓峰的心思，晃了晃手里的试纸：“这就是他的，俩人都没反应。”

“当然没反应，我烟都戒了！”高勇好像是被冒犯到了，他气得脸色通红，扭头就骂，把他对韩立东仅存的尊敬全变成了骂人的脏话：“我说你小子怎么混到这步上了，闹了半年你是碰了毒！难怪你老婆跟你离婚了，我他妈可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你这么个玩意！”

韩立东没生气，他像是被骂习惯了

年轻警察拍了拍门，警告道：“你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别忘了你才是主犯，他只是从犯！”

高勇被人一训，脸色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刚打过电话的陈壮吃了一惊，赶忙走过去递上壶热水，接着训斥起年轻警察：“他年纪大又受了伤，你语气轻点！”

“受伤怎么了，受伤也是自找的！”

年轻警察嘟囔一句，就要离开。哪里知道韩立东好像是在安慰高勇一样，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说了一句很冒犯警察的话：“放心，流程我都熟，他们定不了罪，最多教育教育就放回去了。你看那夫妻俩一通闹，咱不也好好的？有事早就押去拘留所了。”

年轻警察脚步一停，回头冷声道：“别以为犯罪金额少就定不了罪！定不了诈骗，给你俩定个寻衅滋事你信不！”

“信信信，我这不是安慰老头吗。”韩立东打了个哈哈。

单晓峰翻看着记录，紧绷的心缓和了不少，他随口一问：“你俩不就差两岁吗，怎么他看着年纪这么大？”

“他显老吧。”

韩立东忽然反应过来，看着高勇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这头发是挺白的，”他自嘲一声：“比我都白。”

刘继昌风尘仆仆地赶来，他憋了一肚子火，可到了地方看到高勇狼狈的模样，心里的火一下子消了大半。

陈壮认识刘继昌，电话就是他打的。他很快向对方说明了情况。

“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也不大，本来也关不了多久，闹不好中午饭都耽搁不了。”陈壮说到这里忽然声音转小，将一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纸递过去：“不过我觉得他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问话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女鬼，弄得我们这帮人都不敢问了。”

“他脑子里那个肿瘤，已经晚期了。”刘继昌指了指脑子，小声说话。

那名年轻警察听着两人的谈话，脸上用严肃和冷酷堆砌起来的城堡很快垮塌成了一片废墟，他心有余悸地说：“那这人你快领走吧，可千万别在派出所里出事！”

高勇早就看到了刘继昌，但他现在臊得慌，低着头，不想与其对视。

刘继昌过去将他扶起来，神情复杂：“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旁的韩立东见状，立马明白过来刘继昌的身份，一边想着高勇这老小子还有这种关系，一边抬脚跟在后面。

不过他没走两步就被单晓峰拦下了。对方“啪”的一声合上记录本，言辞凿凿不容反对：“让你走了没？马上跟我去医院做血液测试！”

刘继昌几乎是手把手的把高勇请进了车里。接着车子就像年迈的老马，熟门熟路的往家的方向去了。

车子开了十多分钟。驾驶位上的人才开了口：“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忙前忙后图啥呢，反正又没孩子，也没有老人要养，要我说，干脆就把活停了，在家提前养老算了。”刘继昌扭头，用余光看他：“不然挣那么多钱给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