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过后,楚沉收敛笑容,对李适认真说道:
“丝竹乱耳、案牍劳形、酒色伤身。
李家道祖经中有言:‘神好清,而心扰之。心好静,而欲牵之。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人皇居天下之高,人世间一切因果欲念最终都汇聚在人皇身边,又如何能清静修道?”
眼见李适这个大金主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下去,楚沉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人之异于禽兽者,在于善假于外物。陛下虽然不能修炼,但服食外丹来养生延寿却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是大主顾,打一棒子之后,还是要给个甜枣。
眼见峰回路转,唐皇李适赶忙问道:“若是服用真人的丹药,朕能寿数几何?
朕也不贪多,能有百岁即可。”
楚沉却不正面回答,只是解释道:“人之寿数变化无定,只有一个大概范围,且会因内外之变而变,并无定数。人皇可记得今日宴会上,为你斟酒的宫女?”
“略有印象,应当是韦贵妃的侍女,她有什么不对吗?”李适有些疑惑,为何突然说起这么个小人物。
“今日她为人皇添第三杯酒时,手抖了一下,有数滴漏在杯外,人皇当时看了她一眼。”
“是有此事。”
李适点头承认:“不过些许小事,朕又不是刻薄寡恩之人,若国师不说,朕都已经忘了。”
“人皇仁厚,是万民之福。”
楚沉赞叹了一句,解释道:“那位宫女虽然年轻,却身患隐疾,若无外力,则只剩二十日左右的寿数。
但是人皇看了她一眼,引发其内心忧惧,若无意外,今夜亥时三刻便会寿终。
所以人之寿命,并无定数,人皇每日处理国家大事,喜怒哀惧种种情绪不能断绝,贫道亦是难言人皇寿数几何。”
唐皇李适点点头,认可楚沉的说法。不过接着又问道:“国师也说了,寿数总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不知若无外力,朕的寿数大概范围如何?”
楚沉闻言,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李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莫非朕也如那宫女一般,时日无多?”
楚沉叹道:“这就是贫道不愿开口的缘故。乐生而恶死本是人之常情,连上古的圣人都未必能看破。
知道了自己寿数,一日忧惧胜过一日,长此以往,恐怕连一半的寿数都活不到。”
李适毕竟是皇帝,很快平静下来,淡然道:“国师不必避讳,朕今年五十有七,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太子亦已年长,国家大事,真人不必担忧。”
‘你儿子恐怕还没你活得长……’
楚沉在心中默默吐槽,然后叹息道:“罪过罪过!人皇的寿数大约还剩七年。”
本已做好自己时日无多的准备,谁想还有七年,唐皇李适顿时有种捡了便宜的感觉。
“大喜亦会伤身。”楚沉劝道。
李适很快收敛情绪,疑惑道:“国师,朕虽年高,却感觉神思清明,处理国事并无困难,身体也无不适之处,甚至可称得上精力充沛,为何仅剩七年的寿数?”
“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原因,人皇可是经常服用太医署的补益丹药?”
“的确如此。”
李适皱眉道:“朕平日服用的,都是医学博士开出来的益气补身之药,这些药莫非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