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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安拿着装饭的小盒子,出了祠堂,祠外的那棵老桃树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此时阳光正好,少年浅笑,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就在少年转身走出未有多远,身后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也迈着碎步来到了祠堂。那老者身着干净朴素的青色衣衫,手里还提了一个楠木制的精致盒子。
那老者看到离去少年的背影,一下便认出是那顾家少年。老者对少年倒并不反感,对顾家那个疯秀才也颇有些感触。
所以当得知自家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和顾家孩子玩在一起时,他也未做阻拦。
老者看着少年,不以为意,只是一笑略过。
随后他又犯了难,在祠堂外来回踱步,神态开始变得焦虑,好像不知如何自处一般。
……
老人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悄悄踮起脚,潜入祠堂。
他想偷摸摸看看,自家那混小子到底有没有在好好思过。
那必是没有。
祠堂内,柳材青猛的一个起身,随后又席地而坐,那姿势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给老柳看的一懵,反应过来后一急眼,怒气顺着脑瓜便到了手上,恨不得赶忙到那混小子面前,给他一记耳光解气。
但柳材青突然张口说话却打断了怒气上头的老柳。
“柳家各位列祖列宗,枯荣镇的各位先辈,望诸位能助小辈走出这个小镇,让我功成名就,让我有番作为。”
“为什么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一生,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人的一生真从出生那天就决定了吗?”
老柳被自己儿子这段话打断了步子,沉默了片刻都未开口。最后只是将盛满了饭菜的木盒放在了祠堂的门口。
少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转身一瞥,赶忙吓得再次起身。
“爹。”
此刻的老人却是转身欲要离开,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他又再次转身过来看着他。老柳看到了那属于少年的熟悉的炽热目光。
此刻明明是他老柳头站在阳光下,光却落到了柳材青的身上。
风吹过枯荣,老桃花欲落。
一阵清风拂起,吹过了柳老头的眉梢,吹起了他埋葬许久的少年意气。柳材青是最像他的儿子,哪怕是同跪祠堂,也同样的不知悔改。这些画面让老柳霎时间恍如隔世。
此刻的柳材青,与柳老头年轻时那桀骜不驯的身影相结合。
祠堂旁的老桃树,一片花瓣吹落到了少年的身上,随后又在少年的身上渐渐消散。
老桃树不曾落花,少年却总是炽热。
老柳头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想起了些镇子上饭后闲话里的久远故事,他仰头大笑起来。
“爹?”
柳老头再次转身,背对着他,摆手说道:“给你带了些爱吃的菜,吃完就不用跪了,记得去药堂看看腿。”
“下次就不要当着别人的面骂人了。”
随后向后随性的甩了一袋钱过去。
“小兔崽子,尿性。”
这是老柳第一次向这个小儿子抛出的认可,也是向曾经的自己抛出的救赎。
柳老头内心慨然:或许,让他闯闯也未尝坏事吧。
他抬头看向了祠堂外的那棵参天桃树,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十八岁的下午,畅然至极。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