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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梅花见竹

这竹林密密麻麻,深不见边,碗口粗的毛竹伸向高空,一片片的云雾嵌绕在竹林之间,阵阵山风吹过,如成千上万支绿枪攒动。

桑迦远丹驾着骡车刚走几步,两只骡子和车厢都已被成片的竹林卡住,桑迦远丹弃了骡车,将装着梁栋和花齐嫣两人的巨瓶扛在肩上,运力拄竹杖向密林深处走去,听着身后人声嘈杂,竟不知道有多少人追进来,有个浑厚声音急道:“丁老哥莫追得太急,这番僧武功了得,半月前虎刀门的关老门主就死在他手上,前几天又把仙霞山的霞光道长打成重伤。”

那使枪的老者浓重的四川口音暴喝道:“老子追这秃驴崽儿从成都到这,路上祸害了许多良家女娃儿,我师弟“冰魄裂天枪”薛夏庭的女娃儿被这淫僧奸污自杀了,薛师弟也被他打成重伤。老子必将这龟儿子戳成血窟窿眼,怎可饶他?”声音已传至桑迦远丹不到十丈距离。

桑迦远丹记起两月前路过成都,夜游武侯祠时体内的拙火定发作,他当街掳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随后那女孩儿的爹闻讯赶来,那人手持一树枝,力大如牛,端着粗大的树枝刺出去仍似疾风迅雷,不过十几招后被他一指戳中左胸倒在道旁,掳来的女孩儿长得娇俏美丽,可惜性格太烈,被自己占了身子后竟咬舌自尽了,至今回味起来都觉遗憾。

桑迦远丹暗道:“这许多人追来,大概都是我来中原后结下的仇家,摆脱他们纠缠须费些功夫,那两女娃等得及,体内这拙火可等不及。”他看这姓丁的老者追得迅猛,遂暗下杀心,准备拿这姓丁的下手杀一儆百,吓退众人。

丁姓老者远远看到桑迦远丹的背影,奋起急追,待追得近了,大喝道:“秃儿子看枪,直捣鸿门!”竟脚点竹身,身如长虹飞出,枪挺到臂举极限,直刺桑迦远丹后背。

桑迦远丹似是预感他会有这招,头也不回,扛着巨瓶似陀螺般绕着毛竹转了一圈,那势大力沉的一枪刺了个空。

丁姓老者枪势未老已变招,枪头一压毛竹,整个人向左弹出半尺,枪头偏转,又一枪直追桑迦远丹的肩膀。

桑迦远丹回头朝他咧嘴一笑,巨瓶旋转从左肩换到胸前,后背轻轻望毛竹上靠,也借回弹之力,那一枪竟从毛竹和他的肩膀之间空当穿过。

丁姓老者看他躲得轻巧,又怒又佩服,大喝一声:“尉迟拉鞭!”,马步下蹲,单臂捉枪往回一拽,枪尖急速抖动,从前插之势立即返转变为抽割,发出的风声尖锐而凌厉,攻向桑迦远丹的脖颈。

桑迦远丹也暗暗佩服,此人的内力与枪法已融为一体,几快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比他的师弟高出太多,桑迦远丹仍不硬接,双腿一撑毛竹,整个人藏头缩腿,抱着巨瓶滚到草丛里,再次躲过这凌厉一招。

那丁姓老者收枪在胸前半尺,整个身体也弓身前扑,如沉鱼落雁般弹出一丈远,仍是单臂将枪拍出,傲然喝道:“第三枪,探海钻龙!”

这一枪出去,整个枪身已于竹林化为一体,那枪头仿若一点寒星,红缨又似一点梅花,在竹林里绽放开来,眼开梅花落在桑迦远丹衣袍上,就要暴透出更大的鲜红来。

身后追来的几十人,看到丁姓老者刺出如此精妙绝伦一枪,纷纷叫好。

“叮”一声脆响,丁姓老者使生平所练之精绝一枪,枪尖刺中桑迦远丹怀抱的巨瓶,竟因真气过于集束,将一圈瓶口刺崩飞出去,而没将巨瓶击碎。

丁姓老者刺出这招后,整个人前扑在地上,立时警觉到不妙。

原来他这“九转追魂枪”是传自南宋末年的抗金女侠杨四娘子,这杨四娘子当时被称为天下第一使枪奇人,共留有二十路梨花枪法,而丁姓老者的祖先不知何故,只钻研苦练其中十路攻式,却对剩余的十招偏重防守的枪招不太重视,等到了丁姓老者和他薛姓师弟这一代,更将这十招攻式练得炉火纯青、变化莫测,威力比先祖更有甚之,但十招守式已被完全抛弃。

刚才丁姓老者接连使出四枪,分别取自十招攻式中的“扎枪式”、“崩枪式”、“拉枪式”、“拔枪式”,第四枪“探海钻龙”,是从杨四娘子“拔枪式”中的“拨草寻蛇”一招变化精炼而来,其用意在于进攻对方足踝部位,也属“惊下取上”的闪攻招法。

刚才他因为师弟报仇心切,将这四式使得极满,几乎每一枪都刺出了极限距离,试图最快将这恶喇嘛毙于枪下,但这四枪只最后一枪刺中了恶喇嘛怀里的瓶口,却使自己处于“似中未中、击实还虚”的局面。

他不知道这喇嘛所练的轻功乃西域密宗的上乘绝学“明王不动身法”,这身法糅合了天竺的柔术与瑜伽秘术之精髓,身体扭曲变化诡异近乎鬼魅妖邪,在武学成就上另开一派先河,堪与中华轻功分庭抗礼、交相辉映。

桑迦远丹观察这丁姓老者枪法威猛,战意盛凌,所以连番躲闪,等得就是这个“再衰三竭”的时机,当下迅速钻身欺近,运“宝瓶气”化掌为刀,望丁姓老者握枪的双腕砍去。

桑迦远丹这一招尽显阴狠毒辣,须知若桑迦远丹直攻丁姓老者的身体,对手长枪回招不及,势必拖枪急退,但他直取对手握枪的双腕,对手必须在保枪还是保命中做出两难抉择。

丁姓老者舍不得丢枪,手腕翻转,急促使出一招“抛枪”式,将枪头上掷,准备换枪尾前冲,此乃使长枪者犯险境后的保命一招,长兵短用法。

“枪决”有云:长入短,不中,则反为长所误。故用长以短,就近身尺余,法便不老,仓卒使彼对我不及。

但丁姓老者急促间竟忘了这竹林里的毛竹高矮不一,那枪杆翻转到上空,“噗”一声,正好砍在几根错落搭勾在一起的竹子身上。

须知高手过招是以命相搏,如打仗一般,要将战场的天气、地势、周边的环境、敌我的状态都得考虑周全,斗志、体能、战术、技招乃至心理都要调整到最佳状态,稍有不慎,便一疏而铸全错。

丁姓老者刚想弃枪,从手腕处已传来断肢般的剧痛,两只手掌几乎被一股真劲割断,他痛呼一声,再来不及反应,桑迦远丹已翻身骑上丁姓老者头顶,如法炮制,双掌照着丁姓老者两个“太阳穴”一拍。

丁姓老者闷哼一声,双目紧闭,靠着一棵毛竹缓缓坐倒在地上,任凭桑迦远丹骑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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