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人们普遍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生在临海农村的程学鹏也没有逃脱命运安排。无法再回滨海城里,他也只能低下头听从父亲的安排。民国三十五年的年初,程学鹏穿着黑褐色的大褂,胸前披着一个红绸缎的大红花,接受了一段由父亲和表姑安排好的一场简单婚礼。
开始的时候,程学鹏的脸上只是无奈的严肃表情。但是院子内不断涌入的亲朋好友和乡里乡亲们热情的笑容也让他慢慢放松下来,不自觉地融入了这场他人烘托出的喜庆气氛中。
“学鹏,恭喜你啊!”“学鹏,快点生个小子啊!”“学鹏,百年好合。”程学鹏对来客们的祝福一一地接受,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他脸颊开始泛红,双眼也开始迷离,终于把吵闹烦躁的一天熬过去了。程学鹏进过城,心里还残存着些许的野心。对于这样一位有着“三寸金莲”的媳妇他不免有些失望,当晚并没有入洞房,与田氏分床而居,接下来的几天内都是如此。后来在父亲和表姑的干预下,才与妻子同房。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学鹏都在老家过着这种不疾不徐的生活,就是在这不慌不忙的日子里田氏先后为程学鹏生了一双儿女,儿子先出生,取名程传金,女儿后出生唤作程传银,金银是程学鹏在城里打工时接触最多的东西,名字中也蕴含着程学鹏对城里生活的回忆和向往。女儿传银出生时,程世谭先得到长孙又有了长孙女,男女双全,所以他给自己的孙女起了个小名儿叫大全,此后家里的亲戚也这么跟着叫了起来。
内战在这几年中打打停停,程学鹏兼顾着程家和田家,一旦有士兵路过,他就立即跑回家把父亲、兄弟、妻子和儿女都安顿好不让出屋。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后,临海县城解放了,县城国民政府的牌子也被换成了“人民政府”。
转年临近除夕,西北风往院儿里灌着……
“爹,北平和天津也解放了!”二弟从门外呼哧带喘地跑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封信。
“哦,好啊。看这态势兴许就能打过长江。”程世谭说。
“爹,你可给国民党干过警察啊!”程学宵口无遮拦地说了一句。
“以后这事可别提啊!”程学鹏推了一下程学宵的肩膀小声说道。
“嗯。”父亲程世谭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你手里拿的信是谁的?”程学鹏问二弟。
“噢,大哥,你的信。”程学宵把信递给大哥。
程学鹏接过信后,首先看了落款的名字——“卢生”,这是曾经他最熟悉的一个名字,想想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位兄弟的消息了,能在这个时候接到他的信令程学鹏十分诧异。他回到自己屋里,坐在炕头前拆开了这封信。
学鹏:
你好,前不久听说北方已经有很多地方解放了,你的老家也解放了吧。给你写信的前几天,枪炮声响了一夜,早上出去的时候街上都是解放军。学鹏,这几年你在老家过得怎么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城里的大学在今年4月份开始就要开学复课了。我准备选择水利系读书,觉得土木、数学这两个系比较适合你。弟卢生希望你能尽快回到城里读书工作,勤工俭学建设新中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收到信后希望你能来城里与我汇合。
卢生
1949年1月
卢生的这封信里还夹着一份关于解放报道的报纸,读完信和报纸后,看着坐在一旁的田氏正在照顾着两个孩子睡觉,心里百感交集把信折了折放回了信封里。
熬到了开春,程学鹏开始忙春耕备耕,此后的日子,每天依旧日出而作,每天在田里挥汗如雨,有时候情绪上来时便从木匣子里拿出信读一读,是安于现状还是进城打拼?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
这一天,太阳照得程学鹏后背发痒,咸咸的汗水流到眼睛里,他把锄头一扔躺在地上想,每天都这样种地,不是旱就是涝。忙乎了一年,家里的兄弟还有孩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城里拼一拼。程学鹏此时就如同被打通了血脉一样哧楞一下站起来,丢在地上的锄头也不管了,飞快的跑回了家。
“爹!爹!”程学鹏推开院门就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