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要实在不能去也就罢了,凭什么让那新来的顶我的缺啊!”玉菡把脚一跺,“您还把我的衣裳给她穿,她算什么,连我手下的奴婢也比她强些,至少她们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她呢,她娘是个伺候男——”邱姨娘眼一横,把玉菡看得心里发毛,声调不由得弱下去,“娘,我说错了么?”
“她再怎么说如今名义上也是你妹妹了,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在旁人面前,尤其在你爹面前,一个字也不能露!”
陈玉菡咬了咬下唇,帕子一甩,“好,我不说了,可是,娘……”她抓着邱姨娘的胳膊,殷殷望向她,“我就是想去暖寒会,您再想想办法罢!”
“我能有什么办法,”邱姨娘瞧了眼她,“你要不去找你三姐姐的茬儿,能得罪重霄院那个?她能不领你去暖寒会?你呀!”邱姨娘食指指着玉菡的额上一点,“也是该受点儿教训了,芝麻大点的小事也闹得阖府皆知,还去找你三姐姐,去也罢了,好歹带着证据,什么也没有,就指着她说是她往你碗里下了香芋粉,做事这样糊涂莽撞,也不知随了谁。”
玉菡激动地站了起来,“除了她还能有谁,府里还有谁敢往我碗里下东西,只有她看我不顺眼,我知道就是她!”
邱姨娘深吸一口气,定定瞧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好生给我坐着!”玉菡只得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抱着邱姨娘的胳膊撒娇道:“娘,难道我们还怕她么?您才是这府里管事的,她……她空有个嫡女的名头罢了,她娘……夫人也只是空占着位置,在自个儿院子里忙着养花浇水呢,爹爹不喜她,平日只往您这儿来,只看重您,那我凭什么就低她一等了?”
邱姨娘同玉菡解释了无数回了,每回她都有自己的道理,不认为自己比玉菁差,于是邱姨娘也懒得再解释,只问:“你一定要去暖寒会,娘也能给你想想法子,只是你告诉我,为何非要去,是要会林家那小子?”
“他?”玉菡把头撇向另一边,满脸不屑,“我见他做什么,他不过一小小给事中,我是听玉芝说那日国公夫人也过去,听说她家大公子在外戍边多年,上个月才调回京,这一回来可不该说亲了么?”
邱姨娘兀自一笑,把桌上那张倒扣的信捡起来,慢悠悠折好了,道:“这个人,便是玉菁的身份,都不一定够得上。”
虽然私心并不觉自己女儿比旁人差,也不认为她是庶出便比玉菁矮一等,但邱姨娘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公府大爷不仅家世显赫,他本人也有军功,传言将来是要尚主的,便不是,也该从那些侯啊王啊家里寻结亲对象,伯爵府的庶出女,人家一眼也不会多看,尤其这伯爵全仰仗圣上垂青,实则毫无根基,所以自家女儿,很不必白忙活。
但玉菡不这样认为,她看画本子上有崔莺莺月下吟诗爱上张生,既有大家小姐对穷书生,便可反过来,有国公府公子对伯爵府小娘子嘛!人与人之间,并不全然讲究门当户对,要紧的心仪与否,她生得俏丽,比那什么公主县主的,不遑多让,万一那位大公子见了她便走不动道呢?如此不是成就金陵城中一段佳话?
邱姨娘的身份只能在内宅行走,场面上都是陆夫人亲去应酬,但她这些年筹办府里的这个那个宴,倒也结识了些人脉,尤其跟通判夫人来往密切,那通判李夫人八面玲珑,辗转于世家大族之间,消息灵通,擅长给夫人们荐人伢子,戏班子或做法事的僧众,又或做媒,金陵城里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
邱姨娘给了她许多好处,因此她告诉邱姨娘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闻,邱姨娘便隐约知道城中哪家的郎子外强中干,或背地里吃酒赌钱,或尚未婚娶便把通房搞大了肚子,又或者谁家看着门庭鼎盛,实则内囊已空了。
自然,通判夫人对国公府王府这些高官或皇亲家里的事儿并不清楚,道听途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