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严冬的此时,不出意外的在这座山上落起了急骤的鹅毛大雪。
月光惨白,黑云遮天,凄寒的东北风像是要把一直以来憋屈的气,全部发泄尽似得,一股脑儿的吹刮着大地。
吹的立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的苍翠松树摇晃着身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
冰天雪地间,多半少见人影。所以,那两个站在大橡木旁的一大一小,才会显得那么的醒目。
一个鸡皮鹤发,身姿佝偻,却血色依旧,倒有几分鹤发童颜模样的老先生模样。他背着手,黯淡无光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身材矮小,还有几分营养不良的模样。
小男孩不合常理的,双手拿着一把约两米长的巨大石斧,对着面前足有磨盘之粗,抬眼望不清头的老橡树,卖力的挥舞着斧头。
砰,砰!木屑飞溅,大响不断,震的被积雪压盖的树叶簌簌而响,枝头颤下雪白。
他们都穿着朴素,经过缝缝补补多次后堪堪能穿的棉衣,但却奇怪的看不到他们的脸上有丝毫的冷感。
对于寻常小男孩来说,能拿起这把巨石斧已经是天生神力了,更妄说是拿着它砍大树了。
故此,纵使小男孩怎么的努力,还是只能在橡木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终不能砍伐。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橡树依旧岿然不动,而小男孩早已砍不动了,双手红肿。
直到现在,小男孩在全身都榨不出一丁点儿力气后,才瘫倒在地,石斧脱落,小脸红如苹果,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手红的仿佛能挤出血来。在零下数度的他,额头上流出了绿豆大的汗珠。
他又看了看身前依旧挺立的橡木,心一狠,“砰!”的一拳打在了地面的积雪上,将刚恢复的气力又用尽了。
他恨,他好恨,为什么自己连爷爷的期望都做不到!这样下去,还怎么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回忆起躺在陈旧的病床上,破烂的被子里,痛苦不堪但还是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妈妈,他的心就痛得抽搐,连呼吸的空气仿佛都化作了锐利的风刃,划破他的喉咙。
他感到喉咙一甜,那绝对不会是错觉。
在激烈情绪的带动下,某个身体潜能的枷锁被打开了,小男孩突然又涌出了力量。
“咳!”小男孩心中突然生出怒气,他一咬紧牙关,双手再度紧握石斧,拖着疲惫不堪额的身体又开始了砍树。
砰!砰!砰!……大树只是轻颤,将雪落到他简短的黑发上。
小男孩一言不发,再度站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砍”的动作。
即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精神麻木。累的不行了,就歇会儿,倒地了,就再站起来。
大树的伤痕在积累,宛若水滴石穿,竟一点点的被撼动,保持不住平衡,发出“吱呀——吱呀——”难听又悦耳的声音,呈现出摇摇欲倒的趋势。
而老爷爷依旧站着,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支放满了碎烟叶的烟杆,一个响指点着火,慢悠悠的吸了起来。
他看向小男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和开心。
“咔嚓咔嚓……”最后,在小男孩的拼命式砍树下,这颗屹立百年的老橡木,以“哐!”的轰然巨响正式倒下。
“哈——哈——……”小男孩再也受不了了,他瘫倒在地,贪婪的呼吸着氧气。此时此刻,他只想休息。
而老爷爷只是淡然的瞧了小男孩一眼,忍住心中的窃喜,收回吸干净的烟杆,慢悠悠的走向了回家的路,唯对身后的小男孩留下一令他绝望的句话。
“把树劈成柴,然后带一下回家烧去,剩下的等一下跟我一去上镇里卖去,逸云。”
孙逸云,这就是小男孩的姓名。
“是…是——”孙逸云声嘶力竭的喊到。
“哼。”老爷爷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
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却又莫名生龙活虎,力量不断涌现的孙逸云背着一捆柴火,走起了回家路。
被破布鞋包裹的脚深深的陷入地上的积雪中,直到小腿部才停住。每一步都在推搡沉重的积雪,每一步走起来都费力。
恰好,一朵晶莹剔透的美丽雪花落到了孙逸云炽热的手背上,顷刻间化成了水,滴落入雪,又化开半点雪。
“雪越下越大了……”
抬眼,远远的看到了一颗颗蠕动的黑点——那是他所居住的村落。
眼见终于要到家了,孙逸云的心情难免有些高兴,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寒冬与大雪也无法阻挡男孩的思乡之情。
总算是到村落了。
双足踏及村前,这里没有招牌,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山村,人口不够百户,止有数十栋茅草屋或是小石房。
“哇~哇~哇~……”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婴儿尖锐而响亮的哭喊声。
“恩?”疑惑的孙逸云寻声望去,在不远处的一角矮树梢下,看到了一个小竹篮。
竹篮的空隙中有着五彩斑斓的花色,像是一个小棉被,声音就是从里面传过来的。
是弃婴吗……
这时,一只骨瘦如柴,眼里闪着绿光,舔着舌头留着口水的野狼出现在了孙逸云的视野内,它从林子里走出,并不断的向着竹篮靠近。
糟糕!狼要吃人了!
孙逸云飞快的卸下木柴,一步数米,飞快跑到了竹篮的身前,张开双臂,护在婴儿身前。
孙逸云转头看了看竹篮,果然看到了一个放声啼哭、肥嘟嘟的可爱婴儿。
“哦吼……”看到来碍事的孙逸云,饿狼凶狠的低声恶嚎了起来,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暴戾的紧盯着他,浑身肌肉紧绷,做出进攻的姿态,像是在警告孙逸云。
但孙逸云显然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人。
他眼神坚定,学着爷爷曾经交给他的格斗架势,直面饿狼,稳如泰山的他随时准备出手。
饥饿多日的饿狼等不长久,它突然暴起,张开一嘴参差不齐的獠牙,猛地扑向了孙逸云。
孙逸云反应迅速,临危不乱,先是躲过扑咬,而后精准的双臂死死的勒住狼脖子,锁住它的嘴。
巨力施展,参差不齐的獠牙在内部刺穿了饿狼的口腔,从嘴的缝隙中不断的淌出鲜血。
纵使饿狼怎样的挣扎反抗,但孙逸云就是死抓着不放,并且力度越来越大。
最后,在“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饿狼再也不动了。
它命无了。
意识到这点后,孙逸云才缓缓的松开了这具余温尚存的狼尸。
晚上有肉吃了!
在心底欣喜若狂的同时,孙逸云来到婴儿旁,抱起竹篮,看着还在啼哭的婴儿。
孙逸云模仿起其他妇人在孩子哭泣时会做的动作,轻晃着竹篮,并温柔的细声道:“没事,没事,狼已经被哥哥打败了。”
大抵是苦累了,婴儿不哭了,他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陌生的大哥哥。
“哇,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蓝宝石一样。”
“哈哈。”
“这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我看看…哎!是男的!”
“哇哇哇……”
小婴儿又哭了……
“哎哎!你别哭呀。”
正在孙逸云又在模仿妇人安抚婴儿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
“你在干什么?!”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孙逸云的身后,他面容严肃的,带着怒气对孙逸云吼道。
“爷…爷爷?你怎么在这里……”第一次见爷爷这么生气的孙逸云,一时间语塞,大脑空白,紧张的说不清话。
“家里已经没有闲钱养第五个人了,不要滥发慈善!把他丢掉!”爷爷怒气冲冲的对孙逸云吼道。
“是,是……”面对爷爷的威压,孙逸云也没有办法,只好沮丧的将竹篮放下。
“逸云,你已经六岁了,应该能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爷爷背过手,转身正准备领着孙逸云朝着家走。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难道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婴儿被活活冻死和饿死吗?”孙逸云不满的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