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哟、哟,我没认错人吧?”
“一代中师生都跑来搬砖啦?这是哪门子传奇?”
时值七月,天气主打一个热——高天流火,地腾热浪,鸡热得在院子里满地刨着土坑,狗热得躲在屋檐下吐着长舌,就连河岸上生长得高大繁茂的白杨树也垂头丧气地卷起了叶片……
这么热的天,实在不宜出门,更不适合干重体力活。
这么热的天,似乎更适合仰躺在一把竹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或是坐在“呼呼呼”的电风扇前,边吹风边爽爽地喝上一碗碗解暑凉茶,那才别有一般惬意。
然而,那些惬意不是谁都能够得着的。
比如就在这么热的天里,桐花乡新辟街道的一处工地上,一个年轻小伙正挑着两箢篼沉沉的砖块,摇摇晃晃地向工地上搬运。
不惧阳光的炽烈,不顾天气的炎热,而又非常卖力的那个年轻小伙,会是谁?
走进细细一瞧,呀,我的个老天,真是足够传奇,足够难以置信。
搬砖小伙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中考在桐花乡夺魁的马冲。
三年前,也就是跨入新世纪的那一年,马冲以领跑全乡的成绩考上了中等师范学校。
要知道,于农家子弟而言,报考中等师范可一直都是个香馍馍。一旦考上,就实现了“鲤跃龙门”的真正跨越——毕业回来能分配到工作,能吃上一份皇粮。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到马冲这一届时,却成了划时代的一个分水岭,说好的“末班车”——最后一批分配工作,却没有算数,戏剧般地把他们压在了案板上,变成了“头刀菜”。
竞争上岗,择优录用!
从全市四间中等师范学校回归的百余名毕业生,竞争的席位却少得可怜,屈指可数的10个名额。
惨烈的竞争,犹如江湖争斗,让初出“江湖”的一代中师生不得不走上“比武擂台”,展开异常激烈的“厮杀”。
他们这批中师生,也跟往年录取的一样,都是全县尖子中的尖子,都是学霸级的高手。
但高手之间过招,往往逊于一招半式。
一番比拼下来,马冲最终榜下第三。
榜下第三与榜下很远没什么区别,还不是被远拒于梦想的大门之外,到头来还不是没能跳出农门,回归了农二哥的队伍,什么也没有改变。
看到放榜出来的结果,马冲一度懊恼神伤,痛苦不已。回想起三年前领取录取通知书那天,他那高度近视的班主任一把就摘下眼镜,像自己中了大奖一般抑制不住地兴奋,冲他直嚷:
“马冲啊马冲!我现在不戴眼镜都能老远就认出你来喽!你真是可以啊!挤‘末班车’的人那么多,你都挤上去了,这下有出息了,有大着落了,这可真是新千年之大喜啊!这新世纪的曙光真是灿烂啊……”
他奶奶的。马冲想起就鬼火焯,忍不住在心里暴粗。
灿烂个烟盒。
灿烂个牙刷。
灿烂个毛线。
灿烂个铲铲。
没有得到该有的灿烂,马冲只得忍痛接受残酷的现实,接受命运的安排,默默地接过被老一辈磨得滑溜溜的农具,开始了他农二哥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