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说，当权力真空出现时，需要一位正儿八经的人，填补空缺，而它，正是不二人选。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我记得出发前，它对着大家发自肺腑的承诺。

它至少，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人。

这一段路，看着不近，其实挺远。

它一点不在乎太阳开始触碰到远处的山尖，时间好像多余一样，开始对所有原子人，展示温和笑脸。

身旁，一边一个，戴着帽子的乡巴佬和犯不着，手持大刀，全程陪同。

模范生23，往后倒过来。

我不反抗，就压上我的腿。

帮它一把，我蹬。

模范生23，换了个方向，压碎了大喇叭，瘫坐在地。

“假的，傻子，它是假主任。”我的声音，只有模仿生23可以听见。

它在地上转了转眼珠，冒了起来。

“你没骗我？”它靠近一点。

“骗你干嘛？我以我生命发誓。”我异常坚定。

“哈哈哈，”它后退两步，依然在犹豫，然后迈向即将到达我们的阿祖，“大主任，你老人家，可来啦！”

知道吗，那一刻，我心情好比鸟屎落到了雪糕上，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阿祖又赢了。

它表示，原子人，决然分辨不出它的真身。

还真是。

我都用生命发誓了。

或许它认定了我没有生命。

这模范生23，果然是欺名盗世的模范生。

我瞅了瞅周围，发现圆环建筑上面，已经慢慢出现了独角半人。

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人类非常担心大家的安危，让我前来看望大家，”阿祖声音洪亮，有备而来，“各位，受惊了吧？”

很快……

哭天喊地的，

扑倒下跪的，

诉说恐惧的，

展示慌张的，

泪流满面的，

开心跳脚的，

化作舞蹈的，

深深鞠躬的，

全部在这个中央豪庭，一一出现。

我嘘了好几下。

阿祖完全沉浸在从未有过的虚荣之中，根本不理会我的请求。

这样绑缚我，很辛苦。

算了，让它多开心三分钟，我也好多一些谈判的资本。

一不小心还暴露了鄙视的眼神，好在迅捷回头的模范生23，中止了我的轻蔑。

我学着它，露出讨好的神情。

大主任，可比主任，高出许多。

在场的原子人，可从未见过。

也就是说，连怎样的礼仪和尊重，都无从谈起。

“安静，安静，大家听我说，”阿祖上前一步，“鲸落湾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要联合起来……”

从原子人的表情上看，仿佛没有任何一个质疑它。

倒是刚才帮我说话的那一位，就它一个，在人群中，皱起了眉头。

“一致对外。”这句话掷地有声，手起拳落，还带风。

“好。”

“威武。”

“了不起。”

“有希望了。”

人类怎么可能抛弃原子人呢，这早已经打进了大家的骨髓。

模范生不时转过头，只不过向我表达嘲弄，它才不会上我的“当”呢。

我很难跟进大家的喜悦，随即陷入一片迷茫的汪洋大海。

“但是，这不过是雕虫小技。我来此地的真正目的，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帮助大家，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这里的夕阳，静悄悄。

它装进了每一个原子人的瞳孔。

有一些，还吞咽着口水。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我不能在这里，陪同大家，”阿祖暂停，等嘈杂出现五秒钟，“但是，我有一个办法。”

大家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从后排开始，慢慢往前面挤靠。

如果不是模范生23的横眉冷眼，大家估计已经簇拥到面前。

“那就是……把鲸落湾，打造成大城市！”

再次沉默。

阿祖不得不进行解释：

“人类，奔向大城市。大城市，才有人类。何不妨，把我们鲸落湾，打造成一个大城市呢。而你们，立地成人。”

天才。

在这一刻，我认为它的聪明，快超过了我。

但是一想到，它为此准备了许久，效率其实很低下，大概也就那样吧。

“鲸落湾需要土地，需要教育，需要规矩，需要对那群野蛮的半人，发起前所未有的战争，才能锻造成大城市。”

说完，它撇下嘴角，气势和情绪，拿捏相当到位。

模范生23，上前走了两步。

“当然，你还是做主任。”阿祖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还是么？”模范生23，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能呢。我说是，你就是，你放心，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你……主任的身份。”

有了阿祖的承诺，模范生23刚才还佝偻的身躯，此刻又坚挺起来。

阿祖这时候，顺便看了我一眼。

那意思是，再玩一玩，它没尽兴呢。

但是为了安抚我，它走过来，询问道：“我们要成为大城市了，请问，你希望我们鲸落湾，有着怎样的前途？”

大家看着我。

仿佛等待着一个原子人临刑前的祝福。

“我想吃大猪蹄。”可能是夕阳的火烧云，那云，就是猪蹄模样，如同小火炖卤煮，勾起了我莫名的食欲。

“喂喂喂，严肃点，我们在谈梦想呢。”阿祖敲了敲木头支架。

“我希望是……理想国。我希望，鲸落湾，更大的鲸落湾，在主任的指挥下，成为一个无与伦比的大城市。”

说毕，全场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立即用笑脸回应。

“很好，那么，请问，主任二十三，你有什么想法吗？”阿祖实在客气，不得不敬它三分。

“我希望是……荣誉引导鲸落湾。我何德何能呐，不过是天赐缘分。谁，为我们争名夺利，谁，就应该是主任。”

“难以置信，高风亮节，出类拔萃，主任，真是我心中的大英雄。那么，我再问问我的小伙伴，你怎么看？”

阿祖走到前面左侧的乡巴佬询问。

“这个嘛，我希望是……”乡巴佬少有停顿，目光看了看远方，“我希望，和平早日到来，主任，还是主任，足矣。”

阿祖来到右侧的犯不着，它不需要开口了。

“我希望是……犯不着啊犯不着，如果处处是花园，人人是笑脸，为什么还要有藩篱呢，每个人，都该拥有全世界。”

原子人们，无不动容。

“好吧，到我了，”阿祖顺便取下一旁的火把，以便照亮它那张标致的脸，“既然没了藩篱，没了围墙，没了鲸落湾与外面的分界线，那么，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大家似乎没听明白。

“我是说，谁主沉浮，交给上天决定，不好吗？”阿祖表情大变。

大家点头称赞，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

阿祖正在为半人，独角半人，争取更多权益。

或者说，它已经玩够了。

这句话，可以当成，对各位的告别。

接下来……

当然该解开我的绑缚。

阿祖一个单脚后退，原本试图把火把扔出去。

怎么说呢，试图激怒在场的原子人，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

结果……

可能是因为现场太过安静。

也有可能原子人正在开动它们的小脑筋。

总之，没有任何一个，看到了阿祖脚下的障碍。

刚才压坏的大喇叭碎片，溅射到了那里。

于是阿烈踩了上去。

它和所有人一样，第一反应，是稳住身体。

没问题，它站住了。

于是乎，火把在空中打转，飞了出去。

唰！

一个圈，外圈，瞬间燃烧。

那全部是树叶呐。

歘！

歘歘歘！

大火往圆心，奔袭而来。

理想，在理想国。

在装满期待和企盼的大口锅。

可是……

天边火烧云，连同闪烁的火焰，

犹如一道闪电靠近我，

你知道那滋味吗，

好比卤煮热气腾腾，即将开锅，

但是……

猪蹄呢，老子猪蹄呢？

不仅忘了下锅，

一群老鼠还在旁边啃得滋滋有味，

绝望，

吞噬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