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秋秋从未见过孤竹煜对哪个女人如此用心,处心积虑又费尽筹谋。
“你是孤竹国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妃,我只是个东宫的贱婢。你叫我今天死,我活不到明天。不过,我也可以叫你生不如死!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那日,绿绮狂笑道。
吕秋秋很害怕,怕到寝食难安,怕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身份、低位、荣耀,都无法叫她获得安全感。
她心中有刺,无法心安。
吕秋秋将满头宝钗珠玉的皇太子妃王冠,掷于地上,披头散发,神态如痴似狂,“好一个孤竹煜,你如此对我,莫怪我将来。”
这日一大早,吕秋秋矫情地跑来皇太子寝殿。
她哭着鼻子娇嗔道:“殿下,重桐呢?听说她昨晚侍寝了!秋儿正要请示殿下,是否给她个名分,好叫她安心地伺候好殿下。”
孤竹煜支支吾吾:“她还没睡醒……”
吕秋秋醋意上头,脸色倏的一下难看非常,似是心里委屈极了。
吕秋秋心中对重桐恨极。
这个贱婢不赶紧出来给她参拜听训,竟还在皇太子床上贪睡。如今日上三竿,定是昨夜使劲浑身懈数媚惑皇太子,折腾许久。
皇太子妃脸色越来越白,孤竹煜赶紧安慰一番,“无需给她名分!”
“她一个野地里捡来的奴婢,还要什么名分?左右不过端茶倒水,本太子一时兴起,图个新鲜,拿她暖被窝儿用,爱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统御六宫的,莫要往心里去。”
一番话说得吕秋秋十分受用。
殿下说得没错!吕秋秋心想,她和重桐本就是云泥之别,她的父亲是探花郎出身,国朝宰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母亲是大将军嫡女,一品夫人,她的夫君是皇太子殿下,她是国朝独一无二的皇太子妃。
若是再和那洗脚暖床的贱婢争风吃醋,传出去岂不大大地堕了身份。
吕秋秋暗自后悔上一次心慈手软又顾虑重重,若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将那贱婢弄死,看来皇太子殿下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现如今众人皆知重桐已经侍寝,是皇太子殿下的女人,虽然无名无份,但是身份自与以前大不同,即使名义上还是个贱婢,想必如今整个孤竹国已无人敢动她了。
若重桐是皇太子正式纳的姬妾,吕秋秋还可与她过上几招,如今重桐只是个贱婢,还是个不能打不能骂、无法随意处置的贱婢,当真是无计可施。
吕秋秋只能暂时压住对重桐恨之入骨的杀心,虽然皇太子对她山盟海誓、温柔如故,但是她恨极了皇太子对重桐那种有意无意的在乎。
她本能地感觉到皇太子面上对重桐的冷淡都是假的,都是做给她这个皇太子妃看的,但是,皇太子的柔情蜜意又让她不确定这种想法。
但是,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皇太子竟会真的无视她,却对那样一个贱婢动了心。
吕秋秋思来想去,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想尽办法把重桐这根肉中刺除掉才安心,才会睡得踏实。
吕秋秋走后,孤竹煜似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回旁边寝殿一看,重桐已经醒了,披散着及腰长发,赤着双足,只穿一层薄薄的睡衫,正在窗边吹秋风。
“睡醒了?”孤竹煜问。
“重桐早醒了。皇太子妃娘娘进门的时候,就醒了。”
重桐兀自窗边吹着凉风,既不行礼,也不自称奴婢。
孤竹煜见状已经会意,他的重桐这是生气了。
重桐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这样,一副随时撂挑子不干的样子。
想来是刚才他和皇太子妃的对话,都被她听了去了。难道,这个傻丫头当真了?!孤竹煜见重桐这一副在乎和使性子的模样,心中暗暗只觉好笑。
重桐早就听绿绮说过,奴婢同牛马、田宅、器物一样,都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玩狎,甚至赠送和买卖,讨好主人是奴婢的本分。
如果被主子看上纳为小妾,定跑不了主人夫人的时时践踏的,要抛弃所有的尊严,忍受一切责骂和屈辱,但那便是好几世修来的福分。
这些人间奴婢的本分,她刚刚在东宫做奴婢的时候就全都看明白了。
这森严的无处不在的等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早就已经受够了,却奈何正身处其中,无法自拔。
他是山顶的明月,而她低微的犹如路边的尘土。
他是耀如星辰的未来皇帝,而她,终其一生,只会是别人手中牛马一样的工具人。
事实如此。
可为什么这些话从孤竹煜嘴里说出来,她的心会那么痛。
苍梧更兼细雨,点点滴滴。
重桐想起跟着苏纯在信南山修仙的日子,离群索居,远离这尘世,自由自在。
就算是单调地做着一只小黑鸟的日子,也是无拘无束。
这个东宫,在皇太子殿下的身边,根本不是适合她的地方。
若是待得久了,她定会抑郁而死。
孤竹煜见重桐的心情还抑郁着,都写在脸上,便拿来锦袍,温柔地给她披上,“窗边风大,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