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不要怕!”
人在野外遭遇大型野兽的时候,心中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惧,这是千万年来刻在骨子里自保的本能。
王少寒生怕林云倾乱了阵脚,沉声提醒一句,把二人挡在身后。
他觉得,毕竟是一位女同志,即便有些拳脚功夫,胆子恐怕还是小的,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必须得起个表率。
果然,听到野猪的叫声,林云倾第一时间就蹙起黛眉,本就瘦削的肩膀缓缓下沉,秀气的双足微动,下意识地摆出一个古朴的架势,精气神瞬间凝练起来。
没承想,一道高大的背影挡在她的面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刹那间让她有点恍惚。
“哼哼!”
正在此时,远处的山坡上,灌木枝丫一阵剧烈的晃动,滚滚落石沿着斜坡轰隆而下,砸得山道咚咚作响。
下一秒,一个黝黑的身躯叽叽地叫着,顺着石头滑落下来,直到四肢着地,那些松散的泥土和断掉的树枝仍旧簌簌而落。
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骇人的声势弄得人瞠目结舌。
那头巨大的野猪站在山道上,晃了晃耳朵上的杂草,龇着獠牙,哕哕叫了几声,猩红的眼睛望了过来。
娘的,这东西怎么这么皮实?
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落下来,竟然一点事儿没有!
粗壮的体格子,似乎比上次见到的那只还要大上几分?
王少寒咽了口唾沫,突然把弓箭塞到林云倾怀里,抱起王小朵就跑,口中吆喝道:“交给你了,林同志!”
林云倾仍旧沉浸在他的伟岸之中,哪知道,下一秒就被他的怂包举动弄得瞬间依赖感全无。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白了他一眼,定定地站住身形。
直视那头估计在三百米开外的野猪。
“哕哕!”
那头大野猪自然也发现了他们,下意识地威胁着。
可见到那个渺小的人类竟然敢跟自己对视,它的凶性一下子就爆发了,扬起粗大的獠牙便冲了上来。
尾巴甩着,脑袋一起一伏,简直跟个小山包似的,声势惊人。
呼——
林云倾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素白得有些不太正常的脸上,一双秋湖般的眸子陡然变得明亮,红唇微抿,张弓搭箭,毫不迟疑,一箭射出。
嗖!
一道特别明显的风啸声中,那支长箭直奔野猪的眼睛而去。
从她拉弓的那一刻,王少寒就止住了脚步。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身上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明明是一个慵懒还有些柔弱的女子,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凌厉。
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自信才敢直面一头狂奔的野猪?
噗!
不知道是因为山风的缘故,还是那头大野猪奔跑的速度出乎了林云倾的预料,本该直接命中眼睛的箭矢却高出少许,错过了致命的要害,狠狠扎入它扭动的臀部。
“叽!”
钻心的剧痛令那头野猪发出一阵高亢的尖叫,让这头野兽彻底陷入癫狂,拱起腰身,撒欢似的扑了上来。那支停留在它屁股上的长箭,宛如一面冲锋的旗帜,猎猎飞扬。
林云倾脸色剧变,猛然回过头,惊声道:“快跑!”
其实,根本不用她催促,王少寒也早变了脸色,一把拎起王小朵,撒丫子就跑。
可腔子中剧烈跳动的良心还是迫使他回过头,大声道:“你也跑啊,傻愣着干啥?”
“跑不掉!”
林云倾的发丝被山风吹得一阵狂舞,遮住了有些苍白的脸颊。
那是久病之后才有的颜色。
“怎么可能跑不掉,你傻呀……”
王少寒急得跺脚,生死关头,脑子都有些混乱了,甚至对自己笃信的射罔之毒,都失去了信心。可吼了一嗓子才反应过来,这个女知青的意思是:
如果她跑了,抱着一个孩子的王少寒就跑不掉了……
这头受伤的野猪已然陷入疯狂,不追到人誓不罢休。
如果她不留下来阻挡,王少寒兄妹又怎么可能跑得掉呢?
念头电闪而过,王少寒不由得愣住了,张着嘴,呆呆地望向那个纤弱的身影。
不过是几百米的路程,可在剧烈的奔跑之下,那头受伤的大野猪口中已经甩出白色的沫子,粗重的呼吸简直跟拉风箱似的,显然已经对伤到它的人恨之入骨,拼尽了全力。
面对狂奔而至的巨兽,林云倾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位老练的斗牛士,准备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身躲开,然后继续跟它周旋。
但是,至于要周旋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战胜这头发狂的野兽,她并没有思考那么多。
然而,下一刻,事情出现了变故。
那头大野猪刚来到她身前,便跟马失前蹄似的栽倒下去,猪拱嘴狠狠犁入地面,獠牙刮起一堆的落叶,身体一个前空翻摔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新生的嫩叶哗啦啦作响,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咕咚!”
王少寒咽了下唾沫,跳着脚欢呼起来,“林云倾,咱们做到了,咱们做到了!
娘诶,这畜生终于死了!
大野猪,小朵,我们干掉了一头大野猪!”
林云倾腿一软,踉跄几步,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再抬起头,嘴角已经多了一抹嫣红的血丝。
“林同志!”
王少寒愣了一下,连忙冲过去,扶着她,神色担忧。
“我没事。”
没想到,林云倾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贝齿上还带着淡淡的血红,神情却说不出的欢喜,轻声道:“我真的没事了!
你的药很管用。
换作以前,如果运动量这么大,我怕是早就吐出好几大口血了!”
王少寒按住她的脉搏,终于松了口气。
回想起她刚才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刚才你为什么那么憨?
我早说了射罔之毒厉害无比,不管是人还是野兽,中了就得死!你怎么不跑?
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完了,你知道吗?”
“完什么?”
林云倾嫣然一笑,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道:“死了就死了呗,人生在世,终究难逃一死。
咱们又不是谁的谁,过段时间就忘了。
我虽然读红楼梦,却不是林黛玉,也没有葬花的无聊心思。”
说完之后,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笑声娇嫩,似乎比八七版《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还要惹人怜爱几分。
王少寒挠了挠头,下意识道:“说得轻巧,你要是真因为我们兄妹没了,我怕是要念你一辈子。真要念你一辈子,那就不好了……”
然后就一阵出神。
他已经认定了宋庄,可不敢欠别的女孩子情分,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念着就念着呗。’
林云倾本想接他,可又觉得太过暧昧,便抿着嘴打住了。
“哎呀,咱们两个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战士,竟然学起旧社会的酸腐气息了!”
王少寒回过神来,一阵大笑,“什么死呀活的,都没有猪肉好吃!
这玩意儿怕是有三百斤往上,咱们有口福了!
小朵,晚上给你炖红烧肉吃!”
小家伙也终于忘掉了恐惧,看着面前肥硕的大野猪,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歪着脑袋一阵傻笑。
俩人不再犹豫,套上绳子就开始往回拖。
可这玩意儿重得跟死猪似的,王少寒体力不行,林云倾又是个女同志,才拖行了几百米,两人就累得满头大汗,根本就走不动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