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捡工地里的电缆和废钢材,两个人半夜摸黑去捡,又累又难卖出手。后来我们去偷别人的钱包或者值钱的手表之类的玩意,一开始容易失手,又怕又不敢下手,挨打过几次之后就偷熟练了,我们两凑了点钱,租了个十几平的小房子,也算是在镇上存活了下来。
有一次我师傅失手了,被人揪到派出所,关了一个礼拜,出来之后他说不想干了。我知道,他在里面被人毒打了。和他分开之后,我怕和这里的人混熟了不好下手,一个人来到平安区。
我在这里偷了几次,攒钱租了个面馆。我想过不干了,过上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但那种赚快钱的感觉就像让我上了瘾,我无法自拔。
有一次,我失手了。被我偷的人没有报警,把我拖到一个地下室,他告诉我,做你们小偷这行不是有规矩吗,我要砍你一只手。我害怕极了,向他求饶。但他告诉我,我看锯你的手没有用,把你的脚砍了,让我见识一下你怎么偷东西。
我痛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在医院,护士说我是在路上被发现的,当时血流了一地。
我的右脚没有了,我什么都干不了了,这是我当时的想法。连面馆被租房的人拿走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天桥底下有很多流浪汉,我也成为了其中之一。白天爬出去乞讨,晚上缩在桥洞里,我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我老了,连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了。周边的流浪汉有的离开了,有的死掉了。有管理人员定期来清理垃圾,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死掉的流浪汉,好拉去火化。
我爬出去,找了一个能晒到阳光的地方,周边的行人基本上都不看一眼,可能是因为见多了心变冷了。我看到了一个孩子,他在偷东西,手法在我眼里稚嫩得可笑。很快他就被发现了,一个巴掌,加上狠狠的一脚,让我想到了我小时候的样子。
我喊住了他,他看我的眼神不同,没有嫌恶感,或许是他感受到了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吧。我问他想不想学,他有些迟疑,但答应了。我有了第一个徒弟,我教他怎么转移注意力,怎么用指尖夹住钞票,怎么在被发现后避免被打得太惨。
我已经很老了,乞讨获得的食物没法让我活下去。我知道再这样,哪一天我就该进焚尸炉了。我让他用学到的本事孝敬他的师傅,第二次他就给我带回来了一瓶啤酒和一份炒饭。他是有天分的。
我有时候会问这个孩子,他家在哪里?他总是沉默。
后来他有一次带回来一个孩子,满身的伤痕,说是他捡回来的,是偷东西被人打得半死。我又教会了第二个徒弟。后来人来的很多,有些甚至是慕名而来。这些孩子是如何流浪的?他们的家庭呢?我不得而知,每每问起,这些孩子像是把自己的秘密咽下肚子,死活不肯开口。
我又有钱了。我买回了面馆,靠着这些孩子给我赚的钱。
我有时候会想我教会他们偷东西,是一件多么罪恶的事啊。可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去过附近的孤儿院,向他们询问能不能收养二十来个孩子,可本来就资金不足的孤儿院也掏不出喂二十张嘴巴的钱。我找过公安部门,他们告诉我去特殊部门办手续,不然就去孤儿院,我没读过书,我也没有证件,我办不了什么手续,我只是一个小偷。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应该也能有一个好去处了。
......
老头被送往了陆角山监狱服刑,经过酌情减刑,最终只判了10年刑期。所有孩子被送回了原生家庭,而没有找到父母的则被送到孤儿院,但几乎大部分孩子都没有找到父母。没有人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流浪,只能一股脑把他们塞进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