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参曾与他们说过,星川离世前几日,曾被雅信监的人带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中午才回来,此后几天更是虚弱得很少与令参说话。令参本也是习以为常的,直到星川死后,仔细想来,才觉得这件事大有蹊跷。
日月司多方打听,终于遇到了一个雅信监的监奴,那监奴也是心善之人,冒死说出了真相:
星川那日被带走本就是取血的,星川乞求他们能给令参一些食物,他们便要星川的一只眼睛作为交换。就这样,星川失去了一只眼,而后他们又将浸了毒的布巾给星川擦血,毒药通过眼睛进入到星川体内,导致了星川的死亡。
事情又传回到南风,一时间,寒禽监门前的百姓更多了。
而雅信监的奴才们却一点也不但心。
“怕什么?有风吾君在,此事自然怪不到咱们头上,再说了,风吾君上头还有个百牙君呢。这群不知遭的人,在这里关心得起劲,却不知华州那群质子的处境兴许比这令参郡主还要惨些。”
“风吾君之前不是说要将她送回南风吗?”
“哼,那是因为此女之血我们已经取尽,她对雅新信监再无用处了,再加上这群百姓日日在门口鬼哭狼嚎的,我们也不好直接将人弄死的,本来嘛,也没打算将人弄死,毕竟日后还是要从南风再要几个质子过来的,撕破了脸,只怕是不好再要了。”
“那南风怎么还没派人来接啊。”
“南风?你别逗了,你听听这名字,‘寒禽监’,都是一些生性凉薄之人,视财如命,也不看看当初咱们给了他们多少,他们又怎舍得还回来?风吾君说了,他们是不可能提前接回质子的,只会把事儿推到咱们头上。若是那郡主当真红颜薄命,南风那边要怪罪下来,百牙君定会将盟约公诸于众,好叫全天下都知道,南风的人,有多么冷血恶毒,这样的话,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怨不得咱们了。”
令参终于还是等到了归国的那天。南风四月,桃花纷飞,雅信监的小院里仍是残枝败叶,好在令参再也不用在这令人神伤之地耗尽精力。在南风和北凉善良的百姓们的共同努力之下,她和星川的尸首坐上了归国的马车。
马车之上,令参忍不住大哭。随行之人也纷纷落泪。
和暄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行人暗地里追随守护着郡主回到了南风。
她们遇见了度弦。
“郡主之身,能活,却不长久。”度弦乘着噬月从天而降,堵住了日月司众人的去路。
“你们是何人?”
“感佩你等作为之人。”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郡主虽然回来了,但身体上的病痛却已积压了很久,若不及时救治,只会和那郡王一样。”噬月道。
“那你们找过来的意思是,你能救?”
“我家公子自然能救,但也要看你们。”
“你们想要什么?”
“不多,只需你们每人一滴血即可。”度弦淡淡道。
众人立即警惕了起来。
“你是北凉人?哼!想骗我们的血好拿去做研究是吗?”说着众人便要动手。
噬月轻轻一挥,众人手里的兵器便都坠落在地。
“都跟你们说了,还不信,公子若要取你们的血,何必要跟你们在这里费口舌,打晕抓走不就是了。”噬月嫌弃道。
“司主,我曾看过一本杂录,上面提到过一位渡世仙人,说是能救将死之人,只不过需要人血来祭。”一日月司成员走到和暄面前低语道。
和暄听完,思量了一会儿功夫,“不知阁下可是渡仙?”
“是,也不是,你还是叫我先生吧。”
“先生,若真能救郡主之命,我一人之血足够。”
“欸,本是够的,只不过时间来不及了。若你们诚愿救那郡主性命,大可信我,只不过一人一滴罢了,若是优柔寡断,再过一会儿,我也无能为力了。”
日月司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道:“司主,即便他真是坏人,想要取血,也没有什么,可若他说得是真的,郡主便保不住了。我等费劲心机才将郡主救回,绝不可以让郡主重蹈郡王覆辙,我等愿意祭血。”
随后众人又一齐道:“我等愿意祭血!”
“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度弦慨叹道。
度弦得了血便又带着噬月去了。
自从回到北城王府后,令参的心情好了许多,因为她一直记得那日一位仙人曾对自己说的话:你的命,是他换来的,也是无数南风百姓和善良之人为你争取来的,他如今正在某一处看着你,所以你必须好好活下去,才能不辜负这些人。
她自然知道仙人说的是谁,那日,她大哭了一场,此后便再没哭过。
从星川郡王身死后,南风国便一直流传着一句童谣:“南枝暖,北枝寒,质子为国堕深渊;南枝甜,北枝苦,竹马不忍青梅辱;南枝生,北枝亡,郡王魂断在异乡。”如今郡主归国,这童谣又长了一些:“南枝怜人幸归来,南风照得魂儿归,从此质子不往北,从此日月不向寒。”
童谣愿美,可谁又能窥得一直深处黑暗之中的那些人心呢。
北凉华州,雅信监。
“风吾,此事不怨你,你不必大老远来此请罪。”
“百牙君宽仁,风吾之过,不可避。”
风吾正在请罪,突然听见一声嘶叫。
座上之人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听听,这些南风人,这点痛都忍不住,终究难成大器。”
“只是近日梦州质子才归国,百牙君何不稍停,以免……”
“风吾啊风吾,你的胆量何时变得这么小,莫不是你也心软了?”
“风吾不敢。风吾只是怕那群南风人又来找麻烦。”
“无妨,华州乃是本君亲自管辖之地,放心,他们掀不起风浪。只要寒禽监一日未被取缔,这南风质子便会源源不断地朝北凉送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自把这罪名,还给南风就是了。你且回去等着吧。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传至梦州。”
“是。”
所谓“南枝向暖,北枝受寒”,各国质子境遇各有不同,然唯北凉欺人太甚,深处黑暗之地太久,总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雅信监如是,寒禽监亦如是。
忘川之上,那人看着北城王府的女子过得那般自在,心满意足地笑了,随后闭上眼,张开双臂,一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