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蔚舒所言,尽管兄弟二人倾力合作,精心设计谋划,第一场与那古氏少年郎的对战中,萧家军仍然不占上风。他们依蔚舒的话向皇帝呈去了劝谏求和的奏报。
这本不是萧家军的作风,然而蔚舒说得对:“城池失守,百姓流离失所,若一味战下去,将士之损伤无法填补,百姓之性命更不可挽回。唯有讲和,才能将损失降低,即便这么做可能会减退萧家军在国中的威名,也不能拿守城百姓之性命做赌注。”
萧家,可以没有英雄,但千山国的百姓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营帐之中,少年抚摸着一把短刀出了神。短刀上刻有精致的祥云纹样,与少年额间的胎记如出一辙。炼制短刀的材料,是他多年在外征战寻获,又请了京中最好的铸剑师熔炼锻造而成。出征前,铸剑师才将刀送到萧府,他就一直随身携带了。
“千尘。”
萧秦的声音打破了少年遐想的思绪,萧千尘迅速收起刀,“哥,怎么了?”
萧秦向他走过去,坐下来认真地道:“我仔细想过了,你说得对,蔚舒要选择谁,是她的事,不是我该管的。”
“好端端的,怎的说这些?”
“因为你提醒了我,舒儿她……蔚舒她从没有表现出喜欢我,每回来找我,也都是问些兵法上的问题,从不曾与我聊过其他,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她本就懵懂,我想她对我,并不像大家想的那般。所以千尘,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因为兄长我而变得拘束。”
萧千尘看着哥哥,心中感到有些不适。站在哥哥的角度,明明自己才是小人行径,可是哥哥却主动来安慰自己,主动说他才是错的。萧千尘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萧秦又道:“千尘,咱们兄弟二人从未生过嫌隙,为兄的不希望咱们因为此事而闹得不愉快,这些日子,除了讨论攻敌计谋,咱们都不曾话过家常,为兄实在有些不习惯,所以这件事就此翻篇了,成吗?”
萧千尘木木地点了点头。
萧秦又笑道:“不过,我还是不会放弃蔚舒的,既然你也喜欢她,就依你所言,公平竞争。千尘,为兄可不会手软哦。”
萧千尘望着眼前的哥哥,心头立即涌起一股愧疚感,他当然了解他这个哥哥。
若是为了家庭和睦,即便蔚舒钟意的真是萧秦,萧秦也还是会将她让给他,萧秦向来心软又善良。那次书房里,是萧秦此生说过的最重的话。
萧千尘内心有愧,却又有些庆幸——好在蔚舒对哥哥没有那种感情。
二人正说着,王凉进了帐。
小人嘴脸,一顿冷嘲热讽:“哎呦,将军和军师都在呢。”
王凉毕竟年长些,二人遂起身作揖。
王凉摆手道:“老夫哪敢受二位公子的大礼啊,一位是名动千山的少年英雄,一位是足智多谋的兵家权臣,二位都是老百姓心中的神明,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哪能向老夫作揖啊!”
“将军过谦了,将军在此一战三年,劳苦功高。且论辈分,我兄弟二人也得管您叫一声世叔,怎么能说您受不得我们的礼呢,将军这般,倒是折煞我兄弟二人了。”
“军师说得也在理,想我在此坚守了三年,才向皇上请求援军。不过,怎么二位公子一来就上奏请和了呢?”王凉邪魅一笑,实在面目可憎。
萧千尘正要上前理论,被萧秦阻止。
“是啊,我兄弟二人来了,只能与那敌国领将战个平手,不如明日还是由王世叔做帅,前去与那什么古将军一战?”
王凉被噎住了,他连刘丰宁都打不过,又怎可能战得赢那位古将军呢,况且要是在这两个小子面前输给敌军,那才真是丢了这张老脸。
王凉正想着该如何还击,萧秦没有给他机会,继续道:“世叔经验丰富,岂是我等能比的?世叔打了三年,千尘一来就占了主帅的位置,岂不是喧宾夺主,委屈了世叔吗?这让底下人如何看您?世叔日后又该如何御下呢?”
王凉故作轻松道:“无妨,只要能赢,谁做主帅都一样,老夫才不会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
“是啊,既然如此,就更需要世叔为帅了。您辈分在这儿,经验也是有的,一定比我们兄弟俩强。若是世叔上场,定能赢得胜利,以证明您这三年来并非是故意失掉城池的。”
“你!”王凉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怒斥道,“好小子,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话茬,你竟敢羞辱老夫,等着瞧!”
王凉气冲冲走出了营帐。
“还得是你啊,哥,我看见他就来火,这下可太解气了。”萧千尘整张脸都笑开了。
“你啊,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你瞧瞧,明明是你把他气走的,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所以啊,我把他气走了,他定会找机会报复我。我的好弟弟,为兄的身家性命,从此刻起,便系在你身上了。”
“放心吧哥哥。”
“话说他这个性子,你也不是就知道,你一向沉稳,今日为何这般按捺不住?”
萧千尘叹着气又坐回去,“你没上战场不知道,那古将军生得可好看了,可惜了,被王凉害得脸上留了疤,还跛了脚。”萧千尘的语气里尽是愤懑。
“你什么时候还这么关注他人相貌了?”萧秦调侃道。
“不是,我是觉得那古将军人还不错。只是战场上各自为营,不然,我还挺想同他结识一番。”
“你欣赏他?”
“嗯,蔚舒说得不错,他的武艺在我之上,若没有你在,我只怕也是会输。况且今日此战,他和我,都手下留情了。”
“哦?王将军伤了他,而你又伤了刘丰宁,他应该对你恨之入骨才对。”萧秦一脸成竹在胸。
“军师就是军师,什么都瞒不过你。”萧千尘一向不吝啬对哥哥的夸赞,“所以我才说啊,他是个好人嘛。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跟他说了,他受伤那事儿不是我干的。”
萧秦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我还没见过,两军对垒,一方领将同令一方领将对伤情作解释的。”萧秦颇有意味地看向萧千尘,“你们究竟是在打仗,还是在谈心呐?这画面,实在难以想象啊。”
“你这个人,就一本正经的不好么?非要取笑我。”
“好,好,好。不过玩笑归玩笑,两日后之战,咱们还须得好好筹划。”
“嗯。”
那之后,两军交战了七天七夜,双方都没有太大的损失。两边也终于都等来了休战的旨意。
萧氏兄弟二人平安回到了千山,而其他援助边关的将军也都回来了,除了蔚舒。
兄弟二人回到萧府时,只见萧府一干人等围在厅堂之上。蔚廷正坐在堂上抓着萧梁的袖子擦眼泪。
“你这老头儿,说好要好好护着我舒儿的,如今我舒儿人呢?”
“舒儿带去的萧家军也未曾归来,有他们护着,想必不会有事,再说我已派人去寻了,舒儿聪慧,自能平安脱险。”
“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小老头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可一定得把她给我找回来,否则我就算下去了,也没脸见她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