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真是令人唏嘘,难道说真有这样的神仙?哥,你何不找你那位朋友仔细打听一番?”
“我与他也是多年未见了,初见他时,他已是花甲之人,算日子也该70有余了。况且那时候的记忆在脑海里渐渐淡了。我能记得这个故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现在想想,疑点颇多。况且我那时走的时候,他便和我说要迁家了。”
“那怎么办?找不到渡仙,难道蔚舒的腿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也不尽然,古书中记载,这渡仙乃是济世救人之仙,凡苦难之地,苦难之人,他若得知,总会来相救,所以我们只能边等边看了。但如今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从此刻开始准备起来。”
“什么?”
“这渡仙救人之法,乃是以亲人之血为寂,蔚大人年纪大了,自不能让他如此耗费精力。还有一法,便是以诚心所愿之人的血,长期祭奠病人之物,待那渡仙来时,便可直接施展。”
“这个简单,我来。”
“千尘,你如今身居要职,不可不顾自身。”
“哥,将军多的是,可千山顶聪明的军师只你一个,况且你体弱的很,你那位朋友的故事里不是也提到了,气力弱的人更容易遭到反噬。我如此身强体壮,最合适不过。”
“可是……”
“有弟弟在,什么时候轮得着哥哥冲锋陷阵了?哥,你不是说了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吗?如今,这件事便是我想为蔚舒做的。哥,你该不会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吧?”
“怎么会?”
“所以啊,就让我来吧。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此后日日,萧千尘都为蔚舒祭血。
从那日与萧千尘聊完后,蔚舒真的极少再见到他,每次偶遇,萧千尘也是快步从她面前走过,蔚舒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简单地点个头就走人,这让蔚舒觉得烦闷得很。不过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见他不理自己,心中再疑惑,也不会去问他。
几年以后,敌军来犯千山边境,萧千尘当仁不让,再次领军奔赴沙场。
这一次,萧千尘再没能回来。
街头众人皆哗然。
“这就战死了?”
“先生,你这故事也太狗血了吧,那蔚舒和萧千尘明明相爱却为何什么都不说呢,结果还死了一个,这……”
“欸,这也不是我编的呀各位。”
“那后面呢,后面究竟怎样了?”
说书先生重重拍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什么呀,就说一半儿!”
“就是!”
“明儿在哪儿摆摊啊?”
……
黑白衣者退出了人群,并肩行于街上。
“所以后面究竟如何了?公子你就告诉我吧。” 噬月屁颠儿屁颠儿地做出恳求的动作。
“什么后面?”度弦故作不知。
“人说书先生都提到您了,您还装呢!”
度弦停下来,用扇子拍了拍他的头,“阿噬,你想知道的还真多。”
“不是。就这最后一点儿了,没听完总觉得不得劲儿,求求您了公子。”
“其实也没什么。”
度弦便续说着那说书人所讲的故事。
度弦赶到的时候,两军将士皆殉于荒漠。萧千尘呈跪姿,手握军旗,可见白骨,一触即散。
度弦感应到了他怀间的短刀,便将短刀带回了萧府。
“这把刀上祭了他的血,是他原本要送给心上人的东西。你留着吧。”
萧秦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把有着独属于弟弟印记的刀,“敢问渡仙,这是何意?”
“令弟不希望她知道这一切,所以这刀由你来保管最为合适。”
“敢问渡仙,他可还好?”
“阴曹地府,入世轮回。他挂念的有许多,有心上人,有萧家军,还有他的父亲和哥哥。他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
“如今你要做的事没有人拦着了,也不会有人与你争,是他这个做弟弟的狭隘了。他要你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照顾好她。”
皇帝为萧千尘立了一座在规格上史无前例的将军冢,然而终究不过是死后虚利,从此千山再集不齐十二将。
蔚舒的腿好后,一直在外征战。
世人皆若此,有些事物失去了才会珍惜,待幡然醒悟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萧千尘的情意,蔚舒真的不懂吗?她从来都懂,甚至比萧千尘更早地懂得。
在没有与萧千尘相识之前,蔚舒便听过少年英雄之名,知道父亲与萧家交好,每每旁敲侧击打听战场之事,父亲只以为她好兵法,也只能到好友处去寻些故事回来讲与她听。可从来她想听的,不过是少年在战场上英姿勃发的事迹罢了。
她本就是性格沉默的人,初与萧千尘见面,更是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后来亦如是,致使萧千尘误以为她讨厌他。他又哪里知道,她讨厌的,不过是面对心上人时总抑制不住内心喜悦和躁动的自己罢了。
蔚舒从来敬仰和崇拜的都只有萧千尘一人。那年他出征,她很担忧,第一次脱守边关连夜奔回,与他讲清利害关系。怕他没听进去,又鼓起勇气去他房间找他。
再后来,她被困于深洞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的面容。再次睁开眼看见他的时候,仿若梦境,又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可老天并不眷顾那少年,故人亡去,蔚舒才终于明白这样的感觉有多么的痛。她要压抑住这种痛苦,只能靠杀敌去麻痹自己。战场上,她被刀砍,被枪刺,但是那种外在痛,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心痛。
又过了几年,萧蔚两家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新婚前夕,萧秦终是告知了蔚舒短刀祭血一事,至于会做何选择,他想还是交给蔚舒吧。
蔚舒只是抚摸着刀鞘上的祥云纹,并没有从萧秦手里接过它,“这把短刀,既然他说留给你,那便留给你。只是抱歉。”
萧秦立即明白了蔚舒的意思,心虽千百叹,面上仍是大哥哥的笑容,“不必在意。”
婚礼当日,蔚廷给蔚舒戴上了凤冠,那冠上有一颗紫玉珠,那是蔚舒母亲的嫁妆,祖传之物。
蔚舒嫁了口空棺椁,成了名副其实的萧夫人。
婚后蔚将军依旧于战场杀敌,一生为国。直到白发之年,缠绵病榻。
将死之时,她又穿上婚服,戴上那顶嵌有紫玉珠的凤冠,平静地走进了少年将军的冢里,推开棺盖,安详地躺了进去,幸福地笑着闭上了双眼。
“那开头说书先生提到的鱼灵呢?”噬月问道。
“这个嘛,说来又话长。咱们先去救人哪!”度弦无奈道。
“那公子救完人可一定要告诉我呀!”
“好,一定,一定!快走吧!”
说着度弦加快了脚步,噬月余味未尽,不情愿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