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枫口油气站半英里外的高坡上,人流在此后的一个半小时内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自愿者,在附近捡拾着生活垃圾和啤酒罐。有线台和的人也去了附近镇子住宿,打算对此事进行追踪报道。我们尾随着九频道的两辆车,正不紧不慢走在回黑枫镇的归途之中。
车厢内满是国民侦探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出现那么多线索,彼此间正在激烈讨论,这一晚肯定不会消停。而迪姐这群工作帮理应不可能再有傍晚的待遇,若亚特兰大的部门当真会二度开掘矿难地,他们必将被排除在外,接下来将何去何从,暂时还没收到答复。
迪姐时不时查看手机,正一遍遍徒劳地给阿加发短信,显得有些焦虑。老戴见状让她别心急,这种状况表明了阿加自己也没拿定主意,故而借口去参加酒会不予作答。纷乱频出的局面,是起先料想不到的,而现今的收获更像是个意外。因此,光头老汉打算是继续观察一晚,看事态有否进展再来决定走势。而且,因有了这些他又能拉到客户们的赞助。
鉴于周围那么多人,我再度与迪姐分坐得远远,只得倚在Krys肩头打着小盹。百无聊赖之际,方才记起适才下钻孔前,似乎听见自己手机铃音,掏出来看果然有个来电,是林锐打来的。Krys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我,却什么都没说,我摇了摇头,开始按号码回拨过去。
哪知,这回更绝,不仅是他,就连眼镜和范胖等人的电话全都无人接听,这三人活像失踪了那般。见状Krys让阿盖停下,牵着我跃下车去,说有事要说与我听,让他们先回。
“你知道他们几个去哪了么?”见她正坐在尤金钓虾的那片草丛前,我将手机揣回裤兜,问。她点了点头,向我要过一支烟,独自抽了起来。我越发奇怪,问:“到底怎么了?”
她擎起自己手机查阅,然后指着一个陌生号码说可以打这个,或许能找到他们三人。
“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感到莫名其妙,便接过手机开始拨打。对方很快被接通,但什么都没说就立即掐了线,再打过去已是关机状态。
“这个号码是女兵的,因为今晚他们要去干件大事,怕有外电打来惊动对方,所以全将手机撂家里了。查理是他们中最专业的,所以才带着手机。”她牵了牵我衣袖,示意先坐下。
原来,范胖一回到格拉斯考克县后,就立即去见了苏珊。沙利文。他们仨将女孩约出来后,反复盘问下才知,这个高中生女友前些天失踪,果然与那个贼窝有关。若将实情吐露,她害怕会遭来报复,故而女孩对其家人谎称是喝高了,宿在朋友家里过了两天。
这不盘问还好,一盘问简直将三人吓掉半条命。原来那群偷B型血喝的贼婆娘,自称叫莉莉丝姐妹会,果真是恶魔崇拜喜好黑魔法的,她们每个月都要搞一次群巫聚会,内部成员全是被严重洗脑的女孩。最初沙利文并不认识这群人,她是在同学Party上接触到对方的,开始觉得好玩因此去了几回。据说在见证了某些神迹后,她便偷偷加入了这个邪教组织。
假设说,你只是搞些疯疯癫癫的集会,例如窜进深山老林里围着篝火跳舞,或赤身裸体办些仪式,顶多是有伤风化自娱自乐,本来也没多大危害。但随着像沙利文这种无脑成员越来越多之后,逐渐开始玩嗨了。有人提议以活肉与鲜血召唤极恶魔将贝巴因,故而须选出一名月夜女王,去公路色诱货卡司机,然后将这个人宰了作为献祭。
今年四月时,范胖获悉此事,便拖住沙利文警告她脱离莉莉丝姐妹会,并立即去报警,搅黄了别人的献祭。结果事发没多久,就被她们在某日半夜破门而入,结结实实捆在床上,腿上刺了一刀以示惩罚。莉莉丝的大长老警告死胖子若再有下次,他的人头将不保,因此他才借着去吕库古阴宅拍现场实录的理由,逃难般离开老家躲避风头。
你要问这种事何不去报警?因为范胖试过但没有证据,别人尚未做下的事要如何来定罪?更何况贼婆娘们仅仅是集会,搞些稀奇古怪的仪式,平素里也没有作奸犯科,只能当作一种怀疑来报备。为什么说难对付?关键就在于这个高中生女友是邪教的人,范胖想找她们麻烦,对方就会报警;范胖敢折腾,对方就拼命报复他女友。外加沙利文本就有神经分裂,所提供证词被认为是疯人疯语,所以越发是难以应付,只得看着她们整天招摇过市。
而在前不久,这群贼婆娘又定下一个新的血祭之夜,就放在本月十五号,选出沙利文当月夜女王,来完成她们的光辉使命,所以女孩被拖到聚集点洗脑了两天,这才放回。中午约她出来谈前,这个惹事精已给贼婆娘们去了电话,在被林锐和眼镜一顿说服教育后,方才有些醒悟,可惜为时已晚,莉莉丝姐妹会已获悉范胖回来了。所以几人商量下来,决定先将沙利文藏匿到安全地点,然后先下手为强,今晚就去冲击她们的贼窝,大致经过便是这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对我讲?”我烦躁地掏出烟,为自己点了一支,问。
“五点半前后获悉的,再说,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她昂起头扫了我一眼,道:“当时你们几个都在做热身运动,即将要下去,倘若让你分了神,在底下出问题才真正会出大事!”
“我,”话刚涌到喉头,我又吞了回去。是啊,哪怕知道了又能如何?总不见得飞速赶到吉普森去参与打群架,而且对方是个姐妹会,动手揍女人这种事总不太像话。何况这个邪教组织有多少人?底细是什么?会不会也懂妖法?一切都是空白。我从没站在他们的立场去仔细想过这些,有关这个高中生女友,平素里是我拿来讥笑范胖的谈资,究竟怎样也不清楚。
“范斯知道后拉都拉不住,并说这是他的事,不指望别人来帮忙,也不听劝。所以霍利斯曼等几个只好先将他稳住,并拟定出一套计划,说就放在今晚动手。我闻讯后心里也很烦,所以起先对你态度很差。你说这都什么事啊?”Krys玩弄着发丝,将它们缠在指尖又松开,叹道:“有时候我感觉与他们就像活在两个世界里,真心觉得好累,但愿他们能一了百了。”
“何出此言哪?”我推了推她肩头,问:“你难道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出事么?”
“真要说担心还是有一些的,霍利斯曼连我都打不过,却被迫去参加别人的乱战。你知道他的脾性,朋友的事就是他的事。而且说这些没多大意义,他们已经上路了。”她问我要过一支烟,抽了几口又说:“不过,有查理在我会放心很多,她随身带着气枪和橡皮子弹,自己又是狙击兵出身,会在暗中护佑他们,理应不会出什么大事吧,但愿如此。”
“那还好一些,倘若孤身前往的话,眼镜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我不由再度擎起手,结果仍旧是关机。如此看来,剩下的也只有等待他们回家才能知道结果。想着,我扭过脸去看Krys,毕竟我对飞妹行当没啥概念,问:“倘若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处理?”
“我?应该也会像他们这么做吧。过去在布里斯班,我接触过这类小团体,一般都不大,五、六个人规模。如果参加进去就很难脱身,躲避是没用的,范斯不可能会在夏洛特住一辈子,那里毕竟是他的老家。”Krys思虑片刻,扶着我肩头说:“别人担心你脱离后会道出她们内幕,因此会死命纠缠你,然后就使些阴招,例如去杀个人什么的,总之你沾了血只得继续下去。换做是我,会暗中搞偷袭,一群打不过就几个几个收拾,总之让她们觉得你不好惹。”
“原来如此,看来你战斗经验很丰富。”我嘿嘿一笑,爬起身往池子打飞漂,背后幽暗的隧道里,缓缓走来一人。定睛细看,原来是迪姐,当瞧见我们,她扬了扬手打了个招呼。
“那么大运动量,我还以为你早累趴下了,怎么又回来了?”我伸手接过她带来的啤酒,掏出擤鼻涕手帕铺在草丛中,让她坐下,心想你该不会是见我与Krys独处,担心我会越轨才跑来监视吧?于是我又问:“阿加给你回电话了?他是什么意思?”
迪姐点点头,说光头老汉刚才回了,让她继续再待几天,因为适才国民侦探一番激辩之下,有了极大的发现,所以他们仍会留在此地。阿加去参加酒会果然是幌子,他其实是去了同感会,见几名有意向的有钱人谈赞助的事,因此这件悬案没出结果前,工作帮仍得留着。
“我是担心,老是忙这类事往后慢慢被定型,再想回一线正常新闻播报那就难了。”迪姐朝我嫣然一笑,指了指自己,道:“所以心绪很烦,就借口出来找你俩,中途下了车。”
“新闻播报有什么意思呢?不痛不痒活像白开水,我从不看新闻台。”Krys嘿嘿一笑,挽住迪姐胳臂靠在她肩头,问:“其实你并不喜欢与我们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是不是?”
“当然不是,”迪姐为她启开一罐啤酒,抚着她秀发,道:“冒险很有意思,它会让人变得年轻且有活力,但我岁数大了,又有早搏心脏病,不适合长时间身处在刺激中。所以相比之下,还是平淡的播报更加适合我去干。但你就不同了,那么年轻,也没心理负担。”
“所以说,你还是会邀请大家上派恩维尔去做客,你欢迎我去,对吗?”Krys咧嘴一笑,问:“我很崇拜你,很想看看你平时的生活起居是怎样的,例如穿搭和时尚之类的品味。”
我不知她俩究竟在说什么,觉得自己又成了个多余的人,便向迪姐打听罗莎是什么来头。
“你怎会认为我们间有仇呢?那只是同行间的针锋相对,她维系有线台的声誉,我顾及九频道的利益,大家各为其主罢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地头,我们横插一杠本就不地道,所以就由着她闹好了。”她冲我一摆手,继续展露出涵养,道:“她与我是同学,人其实很心善,又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老公也特别出色。哪像我,孑然一身,连个倾诉对象也没有。”
“那你现在有我们这些知心朋友可以倾述了。”Krys用力将她从我边上拖走,得意洋洋地奸笑,说:“无牵无挂多好,我求都求不来。那现在人家都把场地圈起来了,我们进出倒是无妨,而你怎么办?连山坡都靠不上去,回夏洛特没法交代呢。”
“是,我也正为此苦恼着,听说他们正在州里募集请愿书,好像是满四万票就会启动二次发掘,光是截止到现在,就募到了两万多票。咱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础,转眼就给别人夺走了。”迪姐苦着脸,不住长吁短叹,摸了摸Krys的下巴,道:“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有那么可爱的宝宝,再瞧瞧我,除了一身光鲜啥也没有。哪怕他还在,也无法每天正常归家。”
俩人将我撇在一旁,自顾自亲昵地说话,我只得不停地饮酒。就这样干坐了半小时,久而久之终于听出味来。俩人间的闲聊,看似在彼此恭维,其实是在挖苦讥讽对方,只是不吐脏字态度很端庄,给人温馨的假象。krys指责迪姐是个标准的白领婊,素来无情谊,接近我们都是为了前途,咱们只是她的踏脚石;而迪姐也在指责Krys,别当我听不出来,那我也来掰扯掰扯你好了。你将小孩丢在夏洛特不闻不问,算什么母亲?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这么一来,我不知该顾哪头才好,只能看着她俩越拌越过份,当话题逐渐转移到我身上时,方才惊出一头汗来。恰在此刻,我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即便来了个主意。
我点起三支烟,分别递给她们,说昨晚发现了秘密,也许能绕开有线台给迪姐一个惊喜。而且这个发现,也同时能满足我与Krys的冒险精神。俩人听完,这才将信将疑地跟着来。
你问这是个什么发现?老实说我也不确定。剧烈地震时,我被坠落的矿灯砸晕,在被迪姐和Krys一路拖行中,余光散瞳下无意中看见隧道某段坍塌了一大块山石。当时因车前灯大亮,又停在恰好的位置,有某件东西被它映照而闪烁寒光,究竟是眼花还是真有其物呢?我难以断定。此刻,为了及时制止这种毫无意义的斗嘴,不妨拖上她俩过去看看。
“是这边还是那边?”迪姐探向裤袋,想起头灯被四眼女人收走了,便跳上车发动起来。
“就在我昨晚栽倒的地方,理应与那个科西塔图腾靠得比较近。”依据回忆,我走在车前引道,两个女人不停探出头喝问到没到,坐在车里活像是在驱赶牲口。当下到120米深度时,我高高扬起右臂,朝左手旁指了指,示意车可以停了。
只见在科西塔图腾边十七、八米位置,山石坍塌了一大片,冒出了一人多高的裂缝,在那破墟深处,果真藏了些东西,不幸被光柱照到而熠熠生辉。走上前去,我掬起碎块在指尖捻摩,还是那种混杂着沙砾与木屑的水泥涂装,有人特意砌平了山缝,不想被人查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