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死,子蛊死母蛊活,方可破局。
但是,黎箬迦真的不甘心啊!
心口的刺痛,好似在提醒着她。
她已无路可走。
月色笼罩,黑暗侵袭。
房间里的人死死咬住唇角,在一分一秒中享受痛到极致的折磨。
只有这样,她才能度过这漫漫长夜。
南园的夜还长,盛京的一处角落里,也是如此。
位于檀山寺的某个佛殿,男人嘴角残留着鲜血,冷汗直流打湿了身下的蒲团,直到拾起一方绣着蝴蝶花纹的手帕擦干净身上的污秽,方才敢望向那慈眉善目的菩萨。
疼与痛,心口入骨的折磨,被虫子啃噬的一根根神经……
诸如种种伤害。
他只是恍若未觉。
缓缓闭上眼睛,颤抖着将双手合十,低眉垂首,额头缓慢触地,
久久不愿起来,就好似要在佛像面前长跪不起。
高大的身躯匍匐在蒲团之上,微微颤抖着,在月色下难以忍受的痛苦中,他只是这般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
好似有一滴滴的清泪自他清隽的脸庞滑过,然后坠落在了墨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不知几何。
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唯有他苦苦哀求的虔诚低语。
“佛祖在上,求漫天神佛显灵。”
“弟子苗家巫霖,自知罪孽深重,难赎一身杀孽。”
“唯愿所爱之人黎氏箬迦平安喜乐,岁岁皆安。”
“愿她所求皆得圆满,永生永世无灾亦无病,再不遇世间苦难与折磨。”
旁边的半盏灯火在黑夜慢慢燃尽,在一阵寂静无声中,爆出一朵朵三瓣小花来。
男人向那半盏残灯望去,蜡烛的燃线竖起一微弱的暖光,映射着他眼睛里细碎而温柔的笑意。
菩萨面前,巫霖喉间无比哽咽。
缓缓闭上一双灰蓝色的异瞳,双手合十,嘴角漾出点点笑意。
身上的疼痛,早已置之度外。
“苍天在上,佛祖见证。”
“所有罪孽皆由我一人承担,蛊毒苦痛于我一身,生死有命我自无顾。”
“只愿她……与所爱之人白头相守,多喜乐长安宁。”
眼角的一滴清泪,没入了黑夜与月华的无尽的苦痛之中。
佛祖莲座之下,世间信徒何其之多,苦苦哀求者更是如这深夜秋风般无常。
但,有缘无分的苦命人,亦会得到神明微弱的眷顾。
南园的月色依旧如流光掩映,但地上蜷缩的人儿不再苦苦支撑着身上的疼痛。
黎箬迦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身边可以倚靠的物什,就这么靠在床边,一动不动。
此刻的她,狼狈不堪。
长发被鲜血、被汗水,黏稠得像是一只刚从母亲肚子里生下来的婴儿一样,脆弱到了极致。
徐徐望着窗外月色浓郁,她的眉眼染上了清浅笑意,愈发冷然。
“你替我承受着几乎是全部的痛苦折磨,凭什么啊?我允许你怎么做了吗?”
“巫霖……我绝不允许你死,用你命换我命,我不允许……”
再抬头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黎箬迦坐在床边,身体打着颤抖,恍然间她将自己紧紧环抱住,却怎么也止不住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寒冷,以及徐徐而落的泪水。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了很多。
过往中的一切,年少时无法抹去的屈辱,响彻苗寨的银铃声……
都将在黎箬迦一声声的哭泣中,谅解或永远铭记恨意。
“阿哥……我从未责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