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蔡兄勿忧,陛下虽然沉于玩乐之事,但临大事素有决断,相信此次会议会有好消息。”随后他见左右无人,凑到蔡邕耳畔低声道:“老夫听小道消息说朝廷欲重新征用卢植卢子干?蔡兄可知是真是假?”
闻言,蔡邕的心底一丝惊讶之色悄然流转消散,表面却是淡淡一笑道:“不瞒王兄,邕倒是不曾听闻,还是方才从你处得来的。是真是假,倒也好分辨,待会儿自见分晓。”
王允微微怔了怔,随即耸了耸肩手一摊笑道:“蔡兄说得极是。”
这时,宫门在几名侍卫的合力之下终于缓缓推开。文武百官均开始自觉禁言正了正官服,两人也不再言语,按照排列次序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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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皇宫,文华殿。
这里是距离外朝泰和殿最近的一处地方,汉灵帝刘宏的常用办公之所在地方,房内置有历朝历代皇帝亲自编纂而成的治国之策、经史百集等各种典籍,文华殿共有三间房屋,分为里中外,寻常之人一律禁止入内,朝廷重臣若有要事则一般在中屋里觐见皇帝,商议国事。此时的文化殿外走廊站着两个人,一位身穿冬朝服外套端罩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身穿红色大蟒袍为他撑伞的年过五旬年纪的老人。
这件冬朝服,披领及裳为紫貂皮,袖端是熏貂皮。衣表明黄色,右袵,上衣下裳相连,箭袖。其绣文,两肩及前后胸绣正面五爪龙各一条.前后胸下方有行龙四条,裳折迭处有行龙六条,前后列十二章。整个大汉境内,唯有那高坐龙椅之人才有此资格。他便是当今的皇帝刘宏。而至于旁边那位身穿红色大蟒袍的男子,放眼后宫之内也仅有两人能够享此尊荣,而此人恰巧是那其中之一,他便是极受皇帝刘宏宠爱的中常侍张让。
自从去年在宫里见了青蛇那怪事被吓得大病一场之后,他本就羸弱的身体更是大不如前,多数时候都是卧于床上听取朝臣汇报政事。
但今年是一年才召开一次的百官朝拜盛会,按照惯例,所有郡守以上的朝廷官员都要入都参加,共商共议接下来一年的一些大事方针,因此即便身体抱恙,他作为一国之君,此次朝会是万万不能缺席的,也只有他完好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才能凭此镇压住那些暗流涌起之敌,才能够稳住朝廷政权,免得朝堂内外动荡。
“今年的雪似是下得比往年更为大更为壮观了,朕还记得继位后初次上朝时候也是这般大雪天气,那时候大将军何进、御史王允等这些如今的国之栋梁那时候可都还正处于风华正茂之时,不想一晃眼,都已成了垂垂老者。”刘宏双手负后眺望着远处泰和殿不断涌入的那些每日为他当牛做马忙碌的大臣身影轻声说道,那苍白的脸上出现一团病态的酡红,深邃的目光中透有些许的自傲与怅然。
张让原是颍川人,少年时在宫廷中做事,不过是个小黄门罢了。后来因为陪伴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宏读书,且处事十分得体而深得刘宏的喜爱,后来刘宏登基后他便水涨船高,荣获中常侍之位,如今更是获得天恩蒙赐蟒袍加身准许入朝议事,近些年来随着刘宏常年留恋于西园酒色之地,身体每况愈下朝事理会渐少有时甚至交于他与赵忠代为处理,他内心深处骄纵贪婪的野心已愈发地蠢蠢欲动了。
闻听刘宏的话,这位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大监低声笑着附和道:“陛下乃万年难得一见的雄才大略之主,现今我大汉能够上下君臣一心,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全都有赖陛下励精图治,知人善任纳谏如流,方才有如今之局面。”
刘宏有些意味难明地笑了笑,对于张让的马屁话有些不以为意,他微微侧头指了指他,“让父尽会挑朕喜欢的说,如今黄巾贼寇四处为乱,又何来的安居乐业一说。咳咳——也不知待会儿的朝堂之上,可还有英勇之将自告奋勇前往灭贼?”
张让噗地一声跪下向刘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恕老奴愚昧,朝廷大事乃是陛下与诸位大臣商议决断之事,奴才一后宫之人,虽蒙受陛下恩赐得以能够在一旁听政增长见识,但万万不敢随口置喙。但依奴才想来,那些黄巾贼寇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待陛下一声令下,大兵四出,顷刻间必定能平定各方!”
刘宏哑然一笑,他深深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心腹宦官,这个狗奴才处事倒是越来越圆滑了。他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神情晦涩变幻不定,最终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转身朝泰和殿走去,嘴角泛起冷笑。
那些臣子们平日里都只一心想着攀赴高位光耀门楣,世家之内饱读诗书之人上不思报国安邦,下不做安定造福一方百姓之事,千方百计入朝为官也不过是为了家族谋取最大利益,他们又何曾有脸面隔三差五来指责朕的一时贪图玩乐一事。他待会儿倒要好生看看,究竟哪些是他大汉刘家之忠臣,哪些又是要与之作对的乱臣贼子!
风雪里,两人一前一后踩在咯吱咯吱的雪面上缓缓向泰和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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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阳西街,有个临水的酒楼,楼为登科,意为只要登上此楼,喝上一碗状元酒,便能图个吉利好兆头。此地常常高朋满座,大多为京师世家望族的青年才俊聚集之地,他们或会举办诗词歌会一较所长,或是针砭时事指点江山,大谈治国经世之道。
今日刚好是中平二年的大年初六,此时的酒楼里已聚集了十几名世家子弟,正在激烈讨论着去年发生的咄咄怪事及势大的黄巾贼寇,据说去年御史台李大人家里的雌鸡变雄了,而且听闻临近九真郡的海水罕见地结了冰。
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世家子弟开口说道:“我记得去年宫里传来一处秘闻,说那皇宫里曾忽然出现有一条大青蛇,从那房梁上飞将下来,蟠于龙椅之上,将我们那位陛下给惊吓得病倒了。待得百官呼喝侍卫入殿驱赶之时,你们猜那蛇怎么着?”
“怎么着了?”
“打死了?”
这名世家子弟轻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那蛇竟然须臾之间竟然不见了!”
“啊?!这这——”
“哎,这天下怕是不会太平了。我听去年征讨黄巾贼寇的那些将军们讲,那些贼寇不仅势力发展得极为庞大,号称有百万之众,而且其中不乏统率有方之人,在各州县闹得极为猖狂,只恨我等空有一腔抱负,却不会带兵打战,可恨可恨呐!”
“文兰兄所言甚是,哎,我等也只能在家中沐浴更衣为出征将士祈福,早日平定各方!”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
……
……
酒楼二楼偏僻角落处,坐着两三个弱冠之年的少年书生,他们坐在酒楼喝着酒水谈笑宴宴,听着楼上世家子弟一腔满腔热血的言论,其中身穿青衣之人更是狠狠地饮了一碗酒后,眼睛不由望向窗外的如织富贵行人,偶尔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几分嘲弄。
他身高约莫七尺八寸左右,长得有些瘦弱,面容俊洁,俊眼修眉,鼻梁高高挺起,头发有些散乱不休边幅,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是大病初愈般。突然,他手指轻扣,微微眯起的眸子不由定在了酒楼门口停住的一辆马车及一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