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微思片刻,觉得时间还是有些早了,她仰起小脑袋望向天空,发现雾还是带有些白色,而在这个季节,只有雾变成黑色才能说明即将下雨。
于是,她对着身旁的赵云问道:“赵叔,我让你将我祈雨之事散播出去,你办到了吗?”
赵云点头,他自是在子午谷中便接收到了命令,当时刘婵的意思是,要将自己祈雨的事情昭告天下人。
但赵云还有一点不清楚,那就是这“天下人”的含义,是大汉的天下,还是这六合九州。
不过,看着刘婵自信的小表情,他估计就是后面那个了。
赵云不禁提醒道:“此等装神之事,切莫多为,否则容易招致人怨……天罚……”
见赵云一脸警惕的样子,刘婵觉得这老头子有些好笑。
“神鬼之迹,皆由人为,篝火狐鸣,鱼腹藏书,时人皆以为暴秦将亡之兆,却不知背后皆为陈胜二人所为!”刘婵忍笑说道。
这时,不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伴随着某人的呼唤。
“子龙将军,刘婵殿下,我乃大司马曹休使者,特来传达大司马口信!”
赵云见状眉头紧蹙,他小声地斥责身旁的传令官道:“是谁放他进来的!”
但传令官却是摇摇头。
随即赵云右手按在剑上,好似下一刻就要拔出来一般。
刘婵轻笑一声,阻止了赵云,“有朋自远方来,何不听他一言?”
曹魏使者来到二人面前匆匆下马,随即对着二人拱手道:“子龙将军,我主让我转告将军,请阁下放弃褒城等蜀道关隘,将其交付于我大魏。”
“否则,待攻破汉中,汉中军民鸡犬不留。”
赵云闻言瞬间大怒,质问道:“大胆曹魏贼子,竟毫不羞耻来此劝降?”
谁知那曹魏使者扶了扶胡须,笑嘻嘻地说道:“毛羽未丰,不可以高蜚,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
赵云怒不可遏,“噌”的一声拔出剑,架在那使者脖子上,谁知那使者竟然毫不畏惧地哈哈大笑,这让赵云都有些无措。
曹魏使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我笑你不识时务!待雾散之后,蜀道内我大魏二十万人马即刻杀向汉中,你们这些残卒败将又如何抵挡!你杀我,到时你们也要死!”
正在这时,刘婵从赵云身后走出来,让赵云把剑收起来,随后笑着问那人道:“敢问阁下的信心从何而来?”
曹魏使者自然是不认识刘婵的,只是觉得刘婵应该是某个将领之女或者赵云之女。
曹魏使者瞬间止住了笑,“小女娃,这你就不懂了,你这未及金钗之年……”
“我与你讲……也白费口舌。”
刘婵嗤笑一声,问那曹魏使者,“倘若我认为这数十万曹军皆为蝼蚁飞灰……你该如何应对?”
“哼,自大,猖狂!”
曹魏使者十分不屑,但这句话也让他重新正视起来了眼前身穿绛服(军装)的小女孩,他仔细了一番。
只见眼前十二岁的女娃儿,比同龄孩子娇小纤弱,但站在赵云这等猛将身边,丝毫没有底气不足的感觉,声音也是中气十足。那暗红色的绛服穿在她身上,又添加了一丝丝英气。
龙凤之姿,日月之表!这是曹魏使者脑中闪过两个成语。
“敢问,刘婵殿下何在?”
突然,曹魏使者意识到他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他扫了一眼身前的小人,震惊浮现在脸上。
刘婵见曹魏使者由不屑到疑问到震惊,表情急速变化,也是猜到了曹魏使者知晓了她的身份。
随即,她轻笑道:“不错,我乃当今大汉天子。”
还没等曹魏使者回话,刘婵又笑着问道:“你可知我身旁的祭坛为何物?”
“祭坛……?”曹魏使者微微愣神,他打量了一番,小声嘀咕道:“这不就是个土石做的临时祈雨台……”
“雨,祈雨!?”曹魏使者大惊失色,他知道如果现在下大雨,后果将极其严重。
“这就是我的底气。”刘婵淡然回复道。
曹魏使者不愧是曹休身边之人,上一刻分明阵脚已乱,下一刻却又气定神闲。
“刘婵殿下啊……”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此等天定之事,非人所能抉择啊……”
但刘婵没有理睬仍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乃大汉皇帝。从今天起大汉,将如那永不寂灭的日月……汉柞即天祚,汉命即天命!天命将永远飨祚于汉家!”
“而这天命,如今将由我亲自定义!”刘婵自豪地说道。
这不小的声音在曹魏使者脑海中回荡,让他的感情也稍稍受到感染,他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觉得或许这人冥顽不灵,或许只是最后的挣扎。
但他真的从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他转身欲逃,但赵云的部曲已经围了上来,将他抓住。
“拖下去,血祭军旗。”赵云轻描淡写说道。
“唯!”
曹魏使者被绑缚起来,拉向刑场,但那瞳孔倒映的却是刘婵戴上那至高无上的冕冠,披上那尊贵的玄色龙袍,手持天子剑,登坛祭祀的模样。
……
身旁低沉的鼓角声四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刘婵明显感觉周围更加黑暗了,也许这沉闷之音,更让这天也昏,地也暗。
眼前的三丈祭台似乎变得高不可攀,土石的灰黑色在昏暗的天地之下更加深邃,也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抑感。
她低下头,缓步登上阶梯。
这时,异变突起,一名老卒大喊大叫地想要冲破众人的阻拦,直奔祈雨台。
“不祥啊……不祥啊!陛下!”
刘婵听闻后,秀眉微蹙,质问那名老卒,“你可知你在扰乱祭祀?”
那老卒闻言更是一使劲,冲破包围,冲到了刘婵之前,待他抬头,刘婵看到了那两只老眼中充满浑浊的泪水。
那老卒跪拜在地,痛声道:“陛下,祈雨……折寿啊!”
“祈雨折寿啊!”
刘婵沉默片刻,随即挥手对着周边的士卒言道:“将这老伯带下去,好生静养,他需要休息了。”
“陛下……这是老天的规矩啊!”
“陛下!陛下……”
待那老卒的哭喊声逐渐远去,刘婵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赵云凑上来问道:“陛下,要不以那老卒之首祭祀?以补祭祀停滞之过?”
刘婵凝视了赵云一会,“赵叔,你不会忘了我在子午谷与你所言吧。”
这不过是一场表演罢了。这句话刘婵通过眼神交流出来。
赵云深吸一口气,回复道:“老臣知道,老臣只是心神不安。那老卒乃是军中服役几十年的老兵,见多识广,平日安分守己,谁知今天大吵大闹起来……”
刘婵听得不耐烦,一甩衣袖说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即便折寿,我又有何惧哉!”
这时,看守祭坛的众部曲竟然齐刷刷地跪下来,而刘婵嘴唇轻颤,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是在谋反吗……”
“陛下……祈雨折寿啊……”为首的士卒掩面痛哭于地。
“陛下,信我们吧……”
赵云连忙拱手,“陛下不如听大家一言,停止祈雨吧!”
刘婵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云,那审视的眼神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由得感到发毛。
“虎威将军,子龙将军!你真的……在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