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草草交手的两人在溆洲之土的一座亭子下休憩，坐而论道。后世有记：庭曰，五粮丰。弃水遂将魔族入侵无量山的旧事告知明阳。应龙自诩白夜之子，和弃水也算是一脉，理应同气连枝。

“我手下有一人，或许能为你解忧。”明阳之托，不过一时三刻，从海中受召一只形似大鱼，鳍胜云天的海兽破水而出，化作人形，来到小亭之内。

经明阳介绍，乃是鲲鹏智。

“久闻泛海之间，鲲鹏之名。游历八海，凭风而行，有经天纬地之才，五湖四海之见。”弃水不管这小伙子能不能帮上忙，反正先夸一顿再说，“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说正事呢。智，玄武弃水乃是我的好友，说是兄弟也不为过，他想问你魔族一事，你了解多少？”

言归正传，客套了之后，也该回归主题。

智，倒是了解一些，但可能也是一知半解：“据说属向之大，天地可容；划分八千，不在话下。天地开辟已久，生灵并非只有兽族。在属向大地之外，星河空间之中，还存有一方奇地，名为渡层。魔族便是这渡层中的生灵。”

渡层？想不到天下之大，竟然还有此等地方；养育着这样凶残的魔族。

“鲲鹏可曾去过？”弃水想知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只是听闻，不曾亲临。魔族境内，灵气匮乏，大地无非黄土干沙，不适合普通生命生存；除了魔族本身，别的生灵，恐怕很难在渡层久居。”这些虽说是道听途说，但也总归给了弃水一些消息。

“难怪，他们先是弑杀，后是魔族之首降临；看来是垂涎属向大地的灵气。”哪里适合生存，哪里就是家土。就这一点而言的话，弃水倒也不觉得魔族的所为，就可怖可憎。

虽不能割让无量山领地，但如果能令渡层好过一些，说不定魔族与兽族的形势也会没这么严峻。弃水把这一点藏在心里。

“他们要是再敢来，你唤我一声，九山八海，顷刻而至！”明阳在兽族利益之上，甚是团结，“或你我联手，害怕他个什么恶魇彐介不成？”

弃水摇头，以恶制恶，虽能解决一时，却也难挡一世。

“所谓生灵既然存在，不过就是为了个活字。我们为了自己要活，就不让别的种族活，那我们兽族，也不见得有多高尚。”弃水口心一致。

鲲鹏智多家一言：“二位切不可大意，玄武所言，那日彐介败走无量山；依我之见并不是他的属向之力不如无量山的诸位。”

“此话怎讲？”明阳虽然自恃比玄武强上一分，但也深知其能；加上无量山众多兽族皆在，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恶魇彐介？

只听智道出此话真意：“我在大海云游之时，偶有探知。渡层天雷环绕，天地结界，若无通天破空之力，魔族怎么可能来到属向之内的无量山？”

弃水隐隐记得，那个彐介好像用了什么招数，撕裂空间，然后从中逃走。这种道法，即便是凤凰麒麟，也从没有施展过；应当是魔族的秘籍。

“再者，如果我猜得不错，适应了渡层环境的魔族；如果来到属向大地，无异于逆天而行，既然逆天自然会受到天地压制。”智的判断也非虚，细细想来，彐介那日在无量山众多人的手中，看似打败，却也没有身死；还留有几份余力的样子，实力应该远不止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这也是智的猜想，天地压制，将彐介的实力重重削减。身为渡层之物，他们应该也无法在这里待得太久。

如此一来，无论是和谈抑或开战，弃水的心里都多了一点谱。

也算收获。这一纪赌约，想来值得。

谈到这里，弃水觉得自愧修行百年，却远不及大地上的诸多兽族，实在难以担当一方首领。为了稳固势力，他再次向明阳求道：“还有一事，萦绕在我心中已久。”

“但说无妨。”明阳既然没把弃水视作外人，那么也断然不会吝惜赐教。

“总说这属向属向，修行修行。却是毫无章法，四下不一，天地之大，没有参照衡量，后辈晚生们，如何能循序渐进？”弃水所言，是总结于自己对无量山兽族的传道之苦，教的麻烦，学的浅显；实在难以登台。

这所谓的参照衡量，明阳大概懂了意思：“弃水，你是想要为属向修行，划个标椎对不对？”

“正有此意！”

“这有何难，境界标椎，取名而已。”智毛遂自荐，将肚中小许文采尽数展示，只听言：

按色泽，不过赤橙黄绿青蓝紫，高低之品。

按级别，可有数阶脉魂气灵法，等级之分。

然而这些弃水虽笨，也早就想过；他想要的境界之分，不希望有阶梯之别。否则，一旦后世风气形成，难免有追逐空名、荒废属向，或仗势欺人、拉帮结派，这样一来，境界辅助于属向的初衷就变了。

岂不是本末倒置？

“如此说来，境界多了，人要追求空名；境界没有，人又毫无规矩，真是难办。”明阳也陷入了此事中。

最终，还得智献上妙计：“玄武，是不想要等级之分？”

“最好清晰明了，让人不会追求空名。”

“还想要切实指引之效？”智一点点确定。

“最好最好！”弃水就是要这样的教科书。

“我有一计。召世间德行属向兼具的强者相约，千年万年，凭借几大兽的自身修为，定能对属向之道有所感悟，几兽相约，所修方向不同，各成一派。”鲲鹏构建着美好蓝图，“然后再以几大兽之所悟，为境界各命一称，视作同级。此番既提供了修行之法，也无等级之分。”

弃水突然觉得一股重担压在了自己身上，凭他的修为，这几大兽自己肯定是要占一位的。弃水脸色微妙：“此计甚妙啊。就是，这几大兽......”

“你还会没有人选吗？”明阳倒是清楚，“无量山玄武，漩天涧应龙。摩可仙凤凰，百界兽麒麟。除此四位，还能有谁？”

弃水没想到，这应龙竟也知道鸿采、丰的名号，也是；想来这二人的名号又怎会低于他这玄武呢？

“大兽之位，我与明阳兄所想相同；只是担心，我们这几个家伙，一旦入定冥想，千年万年不能插手世间之事。天灾，地祸，邪魔妖怪；若我们再还能抵御一时，要是我们都不在了......”这才是弃水所担心的。

但是明阳的心胸，却不像他这般渺小短浅：“地燚弃水，你我当得了一时，当得了一世吗？天地若有灵，兽族自有路。我赞成鲲鹏智的意见，并非害怕魔族。而是我想，我目前见到的属向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强乎，弱乎？你敢拼搏一回吗？”

明阳此言，佛如百年之前二人定下一纪赌约的时候；现在想来，漫漫一百岁，仿佛在昨天。那个天生地长的兽神玄武，什么时候连这点胆识都没有了？

“我敢！”弃水奋然起身，有大悟之意，“今夕借君千万载，来时还尔属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