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礼仪老师那边向我推荐了另一个人,至于教我舞蹈的那位老先生,他说等他养好了脚面上的伤后再来。”贝拉耸耸肩道。
科琳娜沉默了,看来将贝拉往贵族培养的事说不上效果喜人,至少也称得上彻底失败。也许自己应该抽出时间亲自上马,但她认为自己应该向亲王多要点津贴,毕竟教贝拉这些东西大概率会有工伤。
“你这么调是不是太松了些?”似乎是暂时也找不到结局的办法,科琳娜便也不再去思考贝拉最为皇族是否合格的问题。但当她检查起贝拉调试过的装甲时,有些不安的问道。
“上次我就觉得随动系统和操纵杆对我来说有些过于迟钝了,“枪骑兵”的装甲过于厚重,如果不这么调试一下我感觉实在是过于不称手了,放心,训练完我会调回去,不会影响到别人。”贝拉耸耸肩道。
科琳娜听着贝拉的发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作为基斯里夫的第一款量产随动装甲“枪骑兵”的操作系统,其操作原理就是将驾驶员的动作放大,驾驶员在驾驶舱中四肢的活动会被链接在他们身上的传动装置捕获,并增大矢量反映在装甲的四肢动作上,比如驾驶员将手臂上抬十度,机甲便会上抬六十。
虽然比起缴获到的特里尔人的随动装甲那魔法般精美复杂的系统来说,枪骑兵的系统可以称得上是原始,但也从来没有一个驾驶员抱怨过枪骑兵的操作系统过于迟钝,对于大部分新手来说,光是控制随动装甲稳定的站立便已经是难上加难,很多学员根本无法将自己的动作会被机械放大的程度把控好,以至于只会让机甲们重复着夸张的动作摔的四仰八叉,对于那些更复杂的战术动作,连站都站不稳的新手更是无从实现。
而反观贝拉的行为,她的调试就是令机甲对她的动作做出更剧烈的反应。诚然这回使随动装甲的灵敏性大幅度增加,但同时对随动装甲的控制难度也会随之指数级增加,虽然贝拉的第一次驾驶表现确实称得上优异,但这样让自己的驾驶陡增难度的行为,并不是什么理智的决定。
“一会上机了可就没有再调试的机会了,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科琳娜一脸不信任的看着贝拉,然而贝拉却一脸轻松的道:“问题不大,大不了摔上一节课呗,上次大伙都摔得四仰八叉,就我一个站着感觉不太合适。”
“行吧......”科琳娜觉得给这个狂妄的小丫头一些苦头也是好事,便不再理会,随着机库大门被人打开,随动装甲缓缓启动,钢铁巨人们鱼贯而出,其中大部分机体依然走的颤颤巍巍。科琳娜看着这帮菜鸟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向队尾的贝拉,看看她是否连移动都不敢移动。
然而出乎科琳娜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贝拉的机体很稳,队尾的那架钢铁巨人闲庭信步般跟在队伍后面,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巨人的手指时不时轻轻抖动,想来大概是驾驶员不耐烦的轻轻敲动操纵杆造成的。
这家伙......科琳娜心情复杂的看着贝拉的机体,虽然在其他地方贝拉都表现得一塌糊涂,但在驾驶随动装甲方面,她似乎意外的在行。
随着基础训练的结束,进入休息时间的学员们纷纷将机甲的随动系统切断,任凭机体自然跪倒。长期紧绷的肌肉随着突如其来的放松似乎陷入了麻木,学员们喘着粗气,整个人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在一众跪倒的机体中,贝拉的机体依旧安静的矗立在一旁,那台白色的机体就像是雕像般,安静的站在队伍的角落,如同一尊狰狞的雕像。
“啧啧啧,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沙皇陛下未来最锋利的剑,会由你们这群废物掌握,这都几天了,做完最基础的移动后就累成这样!等要是上来战场,面对数小时的血战,你们还活不活了!”教官中最为年长的巴浦洛夫上尉的声音从各机体的无线电中传出,他愤怒的斥责这眼前这些他口中的废物。
说起这位巴浦洛夫上尉,教官中属他脾气最差,这位颇有些岁数的老贵族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训斥众人。特别是贝拉在理论课中糟糕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实操过程中贝拉表现极佳,但他总能找到各种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狠狠的训斥她一顿,最后再奉上检修全部机体或是打扫厕所的大礼包,整的贝拉每每看到这位老贵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冒起,恨不得离这位瘟神远一些。
“诺曼诺娃学员!”虽然贝拉祈祷着巴浦洛夫不要注意到自己,但是随着自己的名字从无线电中传出,贝拉只觉得浑身冰凉。
“大家都关闭系统休息为什么就你还站着?你是想表现你驾驶技术优越吗!就得了一枚三级勋章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无非就是凭着父辈的关系捡到些小功绩就大佳吹捧!还什么新人击坠王,区区五台击坠数算什么本事,要我说大概是你把别人的击毁数也算在自己身上了吧!”巴浦洛夫上尉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出,贝拉听着老贵族的训斥,却也不敢驳斥什么。
说起来,其实贝拉没有关闭随动系统纯粹是她实在是不想在一会重启系统后重新校准。对她来说操作随动系统并不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她坐进驾驶舱的那一刻起,随动装甲似乎就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她只需要像控制自己身体一般控制随动装甲的动作就好,根本不需要像其他学员那样紧绷着全身肌肉,生怕自己动作过大影响机体平衡。
然而就是这一时的怠惰,贝拉便引来的巴浦洛夫的关注,我猜这次是扫厕所?贝拉悲观的想到。贝拉想不到自己在理论课时究竟让这位老贵族积累了多少关于自己的怨气,然而贝拉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听从接下来的发落。
然而,老贵族这一次并没有直接让贝拉去厕所报道,而是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命令。
“你不是喜欢站着吗?那我就让你站个够,接下来你来和我对练,如果你能在我面前站住三分钟,那我便放你一马,但如果被我打到,你接下来便在厕所过吧!”巴浦洛夫的声音出现在无线电中。
“上尉,这恐怕不妥,诺曼诺娃毕竟是学员,让她直接对付您,恐怕......。”科琳娜的声音从无线电中响起。
“无妨!她不是你们皇室最近风头正盛的战争英雄吗?那边让老夫会会这位天才选手,诺曼诺娃上尉,怯战可是会令您的姓氏蒙羞的!”巴浦洛夫上尉朗声道。
科琳娜暗骂这个老家伙不讲道理,但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只得轻轻啧了一声,不再出声。
看到科琳娜不再说话,巴浦洛夫露出不屑的笑容,只见他操控者机甲挥舞着巨大的骑枪来到一处空地,大声喝道:“诺曼诺娃学员!出列!”
贝拉无奈,但这是她最后不用在厕所度过自己的休息时间的最后机会,她必须得把我住。
然而还没有等贝拉的随动装甲在场地中站定,巨大的训练骑枪便裹挟着巨大的风压朝着贝拉袭来。
“我艹,这是打算开局就把我秒杀吗?”眼见得骑枪袭来,贝拉反应不及,随动装甲的一条腿还悬在空中,此时根本无从躲避,就在这避无可避的时刻,无数次在战场上拯救贝拉性命的那种感觉再一次笼罩在贝拉身上。
瞬间,巨大的白色巨人突然迎着枪头冲了上去,在另一只脚落回地面上的那一瞬间,巨人的上半身一下子矮了下去,巴浦洛夫的骑枪蹭着巨人的肩膀擦了过去,一瞬间木屑飞溅。与此同时,属于贝拉的巨人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同样巨大的骑枪从她的手里刺出,此时贝拉的机体几乎是快撞进巴浦洛夫的怀中,贝拉的骑枪结结实实的撞在巴浦洛夫的驾驶舱上,木质的训练枪完全吃不住这样的力道,顿时化为齑粉,巨大的冲击把巴浦洛夫冲飞了出去,他踉跄的退了几步,终于在场地边缘勉强重新站稳。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贝拉手中刚才握的是金属骑枪,此刻的巴浦洛夫只怕已经命丧当场。
然而刚刚击退巴浦洛夫的贝拉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般淡呆呆的站在原地,机甲手中还握着那半只剩下握把的骑枪。
巴浦洛夫见贝拉失了武器,当下便重新冲上前去打算挽回颜面,然而随着他饱含杀意的一击冲着贝拉的驾驶舱而去时,他突然发现,贝拉好像突然从原地消失了,同时一股巨大的不安一下子在心头炸响,老兵的直觉告诉他,死神正在向他靠近。
巴浦洛夫连忙转动头颅,试图从头部监视器中重新获取关于贝拉的视野,然而等他的视野中从新出现贝拉时,他顿时从头凉到尾。他眼中的贝拉正挥动着枪骑兵腰间的随身军刀向着自己的机体砍了过来。
“住手!”科琳娜眼见事情不妙,连忙大喊道,然而贝拉就像是听不到一般,巨大的军刀朝着巴浦洛夫的驾驶舱砍去,就在巴浦洛夫要血溅当场时,一旁一直沉默的第三位教官在悲剧发生前先科琳娜一步冲了上去,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带三位教官腰间的佩刀架住了贝拉的佩刀,几乎是同时,架住贝拉攻击的第三名教官刀神微斜,趁着贝拉机还未改变刀劈下的轨迹,将那一记重斩偏斜出去,贝拉机的刀身重重砍向地面,激起一片尘土。电光火石之间,巴浦洛夫上尉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贝拉你在做什么?”科琳娜焦急的来到贝拉机体身前,似乎是得益于第三名教官的阻拦,此时的贝拉机保持着被偏斜的动作呆立原地,科琳娜不顾危险的打开驾驶舱,一下子跳上了如同雕塑般固定在原地的贝拉机上。等她从外部开启贝拉的驾驶舱,在呆滞的贝拉脸上重重的拍了两下时,贝拉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怎......怎么回事?”贝拉梦呓一般的问道,记忆中她只记得巴浦洛夫的骑枪即将刺中自己,接下来自己的身体便之见动了起来,等她再回过神时,科琳娜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科萨科夫中尉及时,你就把巴浦洛夫上尉砍死了!”科琳娜怒道。
“什么?”贝拉也被科琳娜的话吓得不轻,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算了,先不管你了,等着一会关禁闭吧!”科琳娜跳向自己的机体,重新启动后来到巴浦洛夫上尉身边,此时被称为科萨科夫的黑发年轻男人已经打开了巴浦洛夫上尉的驾驶舱打开,扶着因刚从死神手中逃脱而依旧颤抖的巴浦洛夫上尉来到地面上。
科琳娜微微向黑发男人点头致谢,若不是他反应及时,一场悲剧在所难免。
男人也点头回礼,他的话一直很少,过于沉默寡言的他在三位教官中总是显得存在过不足。
“您没事吧?”科琳娜关切的对老贵族问道。
“嗯?什么?哦,我......我没事。”老贵族显然还没能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来,他眼神呆滞,看起来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都别闲着了,我带上尉去休息,你们赶紧把机体送回机库,诺曼诺娃学员把机体送回去后到禁闭室报道!”科琳娜对学员们说道。
很快,人群散去,科琳娜也带着失魂落魄的老贵族离开了。
禁闭室内,贝拉不安的等待着自己的审判。自己这次应该是闯了大祸,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失控,虽然说是暂时事情了意识,但其实她的记忆很清晰,自己当时分明是怀着一种巨大的快感将佩刀挥下的。自己当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这个僭越自己的家伙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贝拉很难想象自己会出现这样的念头,这根本不像是自己。然而贝拉没法骗自己,当时自己确实随着那种行为,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还住着一头狂暴的野兽,每当贝拉的负面情绪到达了顶点,无论是恐惧,愤怒,悲伤,凡此种种,只要是突破了临界,它就会逃脱束缚,成为贝拉这具身体的主人。
只要是野兽出笼,死亡就一定会降临到贝拉最近的敌人身上,从贝拉还在前线时就是如此,无数敌人用生命的代价证明了释放这头野兽是如此的愚蠢。贝拉也因此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本身就是个嗜杀的魔鬼,但贝拉一直在逃避,她不愿意接受这个推测。
随着和平的生活,贝拉一度认为野兽离开了自己,然而现实是它从未远离,它只是暂时被名为安定的铁链束缚,等待着重新出笼的那一天。于是,很不幸的,巴浦洛夫上尉成了那个杂碎铁链的人,如果不是科萨科夫的及时出手,他已然成为野兽的祭品。
“怎么样,你还好吧。”科琳娜的声音打断了贝拉的思绪,贝拉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
“巴浦洛夫上尉没事吗?”贝拉急切的抓住铁门小窗上的铁条,向科琳娜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点惊吓,他毕竟是个军人,大概很快就能恢复吧。”科琳娜耸耸肩道。
“那就好。”贝拉松了一口气。
“你别高兴的太早,如果巴浦洛夫向军事法庭提起诉讼,基于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如果罪名成立,你很有可能会以企图谋杀长官的名义被判处终身监禁。”科琳娜撇撇嘴道。
贝拉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如坠冰窟,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居然会如此收场,不由得眼眶微红,差点潸然泪下。
“停停停,你别急啊,我只是说如果罪名成立,我猜他大概也没脸提自己在对练中差点别学员砍死,毕竟他以后还要在军队混,比起起诉,我觉得他更有可能会为了保住名誉,把这事压下去。”科琳娜见贝拉差点要哭,连忙安慰道。
“可恶!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别只说半截!”如逢大赦的贝拉松开一口气,怒道。
“我这不是把所有可能都告诉你吗?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训练中险些害死长官,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有什么急需的东西可以托守卫告诉我。”科琳娜嘱咐完以后,便抽身离开了,很快禁闭室安静下来,世界仿佛又只剩下贝拉一个人。
周围静的可怕,但贝拉也没什么办法,贝拉长叹一口气盘腿坐在稻草铺成的地面上。自己现在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能做,静坐吗?贝拉看着粗糙的墙面,不由得发出几声无奈的苦笑,她实在是没想到,科琳娜为她请来的礼仪老师所教授的知识,这么快就能够用上了,他怎么说的,盘起双腿,感受宁静?
只可惜现在的贝拉心乱如麻,强压下去的不安随着她的思绪渐渐平静又开始在脑海中乱窜,坐禅,看来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黑暗中,贝拉的禁闭室内,传出一阵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