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知与那僧人立刻分开,二人各拦一刀。万知左手剑鞘飞出,将刀打落;僧人手中长长串珠空中画圆,搅得飞刀跟转,不妨飞刀含力颇足,冲断了佛珠的串绳,佛珠一时四散,与大佛碰撞似乎无法避免。
只见明觉虚空一掌朝大佛拍去,万知同时一剑向外扫出,二力相撞,中间佛珠尽数碾碎。大佛安然无恙,李思空更是借此闪入佛手,将明珠安放。
“轻风叶”见事不成已然遁走,那出手僧人也回到地面垂头向明觉请罪。
“玉泉寺不该让你来。”明觉微微一叹,转而朝看客取了万知的剑鞘亲自送上,笑得慈祥,“何其有幸,此剑并未蒙尘,七日之前,倒是老衲眼拙了。”
待万知双手接过剑鞘,明觉又说:“好剑,就该出鞘,心正,剑正。”
有明觉大师指点,又方才万知和朱华二人表现确实不俗,十二高僧一过桥,便有人挤来同他们套起近乎。他二人倒都默契地自谦起来,无名无姓,不值一提,赶紧朝各位前辈同辈拱拱手,溜之大吉。
河面流下一艘小船,在他二人身边停了一瞬,船头的汉子撑了一竿,船转眼又加速下行。二人对视一眼,紧追几步,踏水上船,不想李思空就在船上,朝他们举杯恭贺。
“露脸的好时候,怎么不报姓名?”船中还坐着鹊仙人,面色冷然。
朱华不由往万知身边凑了凑,低头行礼答道:“小女武道不精,实在难担大名。”
万知正要开口附和,鹊仙人突然一拍茶案,两指成剑,朝朱华额前指去。朱华一惊,反应并不慢,身子一拧,脚下随之滑出一丈,挨着船的侧板。鹊仙人再上,防她走左右,拦得严实。眼见躲不开,她只有抬臂接招,就被一指点在手腕正中,手登时酸麻。
“空有一个好轻功底子,缺把兵器,可惜我跟老乔只剩了一把刀。”鹊仙人回身,长袖一甩便卷了万知腰间宝剑入手,“好姑娘,你可认得此剑?”
水光映照,照亮剑身镌刻的升云暗纹。寸寸抚过剑身,鹊仙人笑叹,“当年之战,二十人,死伤一半。十年过去,更是所剩无几,哪想今日全见了……我还后悔那晚错放一人,现在看,因是此剑,他命不该绝。”转而问万知,“明觉大师所言你可明白?”
“请仙人赐教。”
“江湖只知万大哥雅号‘酒剑仙’,却不知他喝酒一半是为了钝杀意。”
万知听此一惊,立刻想起自己同袁成复相识之日。“多谢前辈指点!”
鹊仙人又问:“你是他儿子?”
“养子。改了姓。”
听此,几人一时皆是无话。李思空洒酒入河,感慨道:“万大哥真是痴情……小弟惭愧,全无几位之勇气。巴彦城,我早该替你们走一遭。”
从伊水入洛水,再入黄河,老乔摇着船将李思空三人送到了汴京城。鹊仙人将夫妻二人三探巴彦所得都城概览图交予李思空,便与他们就此别过,随后将顺通济渠往扬州居所,并约定无论能不能拿到夏草红,来年三月扬州一聚观花。
朱华第一次来京城,了了心事,又有万知陪着游玩,很是开心。出来的时候亲戚们凑了钱给她当盘缠,现在有了钱,回去就不能空手,可是路途遥远,贵重的东西带着不保险,她看着街上的铺子,合计半天,终于进了家布庄,扯了不少好布。
白日李思空躺着睡觉,没跟他俩出去,醒时已是一更,瞧桌上堆了几大匹的花布,忍不住直笑。
“我出去见个朋友,明儿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给你还有你娘买点儿好的。”
“这个点儿哪儿会朋友?”朱华随口问道。
“可是去芙蓉阁?也带我去见见世面!”万知话没落就被李思空踹了一脚,就见这位盗圣颇有点儿骄傲,“我进宫兑筹码。”
“啊?我可记得娘说,你当年身上伤养了大半年才好。”
“这叫不打不相识,十二卫的头儿,我们老熟人了。”
把两个小辈吊的全没了睡意。点着油灯,万知拿着自己破了的里衣跟朱华请教缝补的针法,也不稀罕,寻块布拆拆缝缝。
“丛然,你是不是在想仲夏?你看我这缝得中不中看。”
“你光说我,你俩一路结伴从兖州过来,性命之交,本来说接着南下去楚地,你不惦记他?我想着到了汴梁城又能见面,哪知你也不知道他住在何处。”朱华把万知补好的衣服拿来看,没想到他真缀出朵花来,就是歪歪扭扭像个打散的鸡蛋,忍俊不禁,“只道你使一手好剑,这细活儿也学得恁快。”
“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喽。师父就是个剑痴,又好喝酒,一醉,这些事儿他哪里管?我还得照顾他。”万知摆弄着自己缀的花,怎么看怎么乐,想要朱华绣的那张帕子来看,自然怎么都要不来,“练武的怎么说都有耐心,我不信跟你学一路,还学不出个样儿来。”
朱华就着万知缀好的花,再串了红线给补几针,“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下功夫就行。”
“可惜我这剑不传外人,要不定教你几招。我看仙人一路上对你好生打量,她无儿无女,一手碧水剑又颇适合女子,等明年到了扬州,可是有一番机缘等着!”
二人胡乱聊着,更鼓响了三下,窗子忽地被人推开。李思空接了热茶坐下,差点被桌边悬下的一根针扎个正着。他无奈地把针插进线团,从怀里掏出俩小子颇为期待的一样东西,却是一个从正中截断的正红祥云结。
“这有什么稀罕的。”朱华摸着云结,丝线极好,却是想不明白,“李叔,你赌了什么?”
李思空拿出那个红绒布袋,“我赌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