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一日,宫变即可传遍朝堂。三日后朝会,商讨处置京城内外参与作乱的文武官员,因楚王仍无下落,部分人以缺少对证,要求推后定罪。
阳光正好,袁成复坐在庭院里摆弄牡丹。今年雨水多,花开得不算好,才几日,地上已落了许多花瓣,他便想剪下几枝插在瓶里。
不想来了燕王这个稀客,两人隔着牡丹相互端详半天,说是二十年未见也不为过,都跟过去的记忆全然不一致了。
袁成复举起手里的姚黄,问:“幽州牡丹可开得?”
袁成桂转过来,接了花,将人按在椅子里坐着,“大哥真是由着你胡来。”宫人又拿了椅子来,他在一旁坐下,听这牡丹是袁成复自己培育的,也饶有兴致上手摸一摸。
“三哥怎么不回来?大哥总是念你,幽州冬天不冷吗?”
“习惯就好。赠我几株?回去叫人种了添些颜色。牡丹还是美啊。”袁成桂顿了顿,又问,“可是有了心上人?戴家的女儿不错,颇识大体,老四有福气。”
“旁人都这么说。”
“那就定下来吧,该成家了,再有一双儿女,其他的,都比不了。”
“那三哥你呢?”
“不想要,也不能要了。”袁成桂神情淡淡的,好像在北地待久了,性子也沾了冷意,“一尸两命,我对不起她。”
“冬日寂寥,叫人吹箫陪吗?”
“等你这牡丹活了,兴许就换了。”
袁成复笑起来,“那我还借着牡丹行了善。”
“后宫可派人寻过?”袁成桂话头一转,“先皇已去,大内当以太子为尊,各宫各殿,自然都进得。但有一句——他毕竟是你二哥。”
袁成复又挑了半天,看中一枝魏紫剪下递过去,“好。”
等太子从朝会回来,袁成桂行了礼,简单寒暄一番就又离了宫。他二人也有近十年没见,只觉大哥眉眼温和如旧,却远比从前老态,气色更是远远不如行动不便的五弟。
那今日之请,是对是错?
宫变一事轻飘飘搁置,仿佛无事发生,眼下大事仍是请太子择日继承大统,不料太子当众咯血,引满朝惊骇。
桌上是一片片叠起的花瓣,袁成复沉脸坐着,巴掌大的花被揪得只剩个小小的花托。
宫人又热了一遍药粥端来,小心放好就赶忙退下。
榻旁,王芷握着袁成林的手放在自己有些凸起的小腹上,不住地落泪,她的丈夫明明醒着,却又不愿醒。
袁成复有点想喝酒,他也这么吩咐了。端酒来的是江枫,给他倒了酒,却替他喝了,然后关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丞相来了。
墙外那紫藤之下,他问,丞相怎么不进殿?丞相答,有些话,只该两个人讲,再有株草来听。
“老师今年去芙蓉阁赏花吗?郝先生等你许久了。”
“身不由己,花不等人。”
“花不等人……上次大哥病重,他跟我说想寻个清净地方……带王嫂看过香山寺的牡丹了,想再去看看玉泉寺的并蒂莲,或是去国清寺赏梅。今时呢?”轻声如自语,袁成复猛然提了声音,“为何他突然就不想活了?是我找不到人给他治?丞相可是要替我解此惑!”
墙头的紫藤花颤了一颤,洒下几滴露水,这生命力旺盛的小花也长得没有去年好了。杨励山长叹一声,拿出了那封遗嘱。
短短几行字,继承人事宜交代得清清楚楚,袁成复看了好几遍,心中怒火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一拳砸在墙上,震得胸腔生疼。
他更想喝酒了。前后种种,一切明了。都是为了今日。
只不过一个有父亲里外相帮,一个靠自己拼出朝堂上的一方天地。若楚王确实比太子优秀?若先皇真的偏爱四皇子?有什么该与不该,只有他,他算什么?他做这些到底是为谁做的?
为谁呢?
血又冷下来,他朝杨励山深深行了礼,“请吧,再请丞相做个见证。”
屋里只留了太子、汉王、丞相三人。王芷在庭院里坐着,手里藏着一串佛珠,灰将军小心地蹭蹭她的腿,在她脚边卧下。
“哥,你真不想活了?”袁成复握着酒杯,酒杯是空的,但他得抓着,“嫂嫂说你还想要个女儿……是男是女不知道,五个月了。”
袁成林靠在床头,眼仍闭着,猛然涌出了泪。
“唉……仲夏,就像你以为前路能由自己掌握,我也常常有这种错觉,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难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实际呢?
“仲夏,我若是还活着,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