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宫里禁军、宫外左右神营,已由江枫带着将异己清理了干净。朝中班子布局大体未变,除去个别证据确凿有所勾连的,堪重用的还是太子从前那一帮人。
早已离了京城避风头的楚王在封地重新有了踪迹,报来倒是平稳,荆州等地官员与其也少了联系。
递上来的折子多关于汛情,旱情也有,好在影响片区都不算大,属于一州之内事务。只有江州主事上书言州内江水多处支流发汛,处理起来力有不逮,还请朝廷拨赈灾银两。万知方闲散了一时,领命快马跑了一趟,回禀说未有夸大。
赈银经有司核算,给数并不宽裕,因为按往昔情形,朝中总会有人帮忙说情。这次便有几个江饶出身的官员,给他们托底的是王经昇,也在情理之中。
万知带一队禁军护着钦差再往江州,此次时间充裕,可以一起打听江南霹雳堂的情况。
恰某县遇一处淤塞,向州府请示使用火药,霹雳堂却派了个独眼瘸子。瞧这模样实在难叫人信任,自然,这人也瞧不起官差。
眼看雨不停歇,水位越来越高,不可再拖延,求助转到了钦差这里,钦差忙带万知一同前去。
不想那老哥认出万知身上的云结,冷哼一声,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径直走了。县里班头带人冲上去拦哪是对手。见此,万知几步跃到跟前,剑并不出鞘,几招就把那人前路退路皆封了个严实。
“老哥心中有怨,事后尽可找我讨,更不用说奖赏。事关千百人性命,江湖性情,岂能用于此时!”
“惺惺作态!朝廷借我门之力不在少数,如此关头,还要我替尔等送命。”
万知心中虽有疑惑,也只能坐实恶人之称,提起人几个起落到了河边,以剑逼之,“届时水溃,莫怪我拿你做龙王爷的祭品!”
哪知这人脖子一梗,直往剑上撞,“好啊!老子早活够了,投江喂鱼,看龙王敢不敢吃!”
万知赶忙把剑撤下,僵持一瞬,往后一撤单膝跪地,据剑行礼,“小生惭愧,不该与前辈妄论道义,只是赈银已批,用于活人还是死人,其中利害请先生三思!”
这话倒是说到了心里,那人骂骂咧咧地爬上一人多高的碎石淤土,直走到河对岸滑坡的地方,一边返回,一边在预定的位置塞上大小不一的弹丸,最后拽着一根长长引线回来。
“小老弟!靠后站站!”那人点了引线,几处大大小小的火光相继绽开,碎石碎土飞溅。很快,河道另一侧渗水明显变多,水位见涨。只是有几处没按计划炸开,若水中携带泥沙多,此地可能重新堵塞。
看那人犹豫的神色,万知马上明白方才操作不可重复。他把斗笠蓑衣一丢,再三确认了未破弹丸的位置,一手提剑,一手持火折子,跃了几个来回,找准后擦燃火折子,借剑风甩了火星出去,再迅速翻身后撤。
远看颇为惊险,实际不过几息。大患解决,县令煞白的脸方有了血色,对着钦差千恩万谢。钦差发现万知颈侧血痕,忙从袖中掏出手帕叫他好好包上,这般尊重,倒叫县乡之人纳罕。
雨仍下着,留下人看守,其余人返回县廨。县令想设宴招待,被钦差推辞。万知已与那霹雳堂门人互通姓名,知其名为郭庚,要同归浔阳,县丞却道此人若非水位安全不得离开。郭庚横眉,钦差适时开口劝阻,以其本领稀缺,理当灵活支援他地,把人带走。
三匹马上路,郭庚一只眼骑起马来也是飞快,万知不消说,跟着不在话下,那钦差年纪一把快马赶路竟也稳妥,叫郭庚有些惊讶。
“郭大哥,天阴路滑,回浔阳也不用这么着急,晚饭前一定能到。”
“怎么不急,我在这儿几天,一口好酒都没喝到!”
万知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这县令恁抠门。浔阳有什么好酒,晚上我跟李大人陪你喝!”
郭庚斜了一眼李明劼,“哪敢劳烦官爷,今日淋了雨,还是好生回去休息,届时身子骨扛不住,又是小人的过错。”
“晚上八仙楼我请,办完公务,小酌一杯合情合理。”李明劼笑笑,并不在意,“万少侠不好饮酒,不知郭先生酒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