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空甩了铜片的血,低喝一声,“走!”
街上亮起火把,冷箭袭来,竟是早有准备。琵琶声突然响起,一白衣人持剑冒出,直取李思空性命。李思空暗骂一声,不禁怀疑身上可是沾了东西,是以被人一路紧追。
老乔运功闭耳,刀一横,让几乎站不稳的李思空和朱华先走。火光映在剑上,他看着那剑颇为眼熟。刀剑碰撞,辨出此人所用剑招,惊骇一瞬,心中杀意顿生。
老乔的刀绕剑转,人倏然跃至身后,再接刀便要伤眼,不想那人腰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躲了他的刀。与此同时,一截极细的铜线卷了他的左手,那弹琵琶之人坐在墙头,铜线始端缠在琴头。
他必然依刀断线,那线不说结实,却像抹了油,从刀刃取巧滑过。线愈发紧,想朱华和李思空已逃远,内力调入双手,右手刀一挥将持剑人扫得后退几步,左手握住铜线猛然用力,琵琶弦跟着断了一根。
城外接头,李思空几日前新伤被琶音一震又裂,老乔手腕被铜线缠出淤血,抬近看,还闻得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老乔说道:“那剑是万里长青,剑法是金庆善的路数。”
“她去年就死了,丐帮的弟兄跟我说是自杀,而且她没有孩子。”马没跑,朱华乘一匹,老乔和李思空乘一匹,几人又往尚庄赶,以防金人还派了更多高手。李思空接着说:“金庆善是金乌铭亲姑姑,她的人就是金乌铭的人,不知道金乌铭这姑父,会不会按兵不动。”
不想远远听尚庄一片嘈杂,抓住推着独轮车跑路的随军商贩问了,知晓酉末有一壮和尚冲进庄来,搅得人仰马翻一片。戴季朋带人阻拦不成,反而被人捉走,眼下不知死活。
和尚落了个串了佛珠的酒葫芦,酒已空了,拿近观察,没看出是哪路人物,几人却都闻出了那种香味。
翌日一早,往临泽的探子回报说城门上吊了人,正是戴季朋。
要不要救,如何救,回怀安送信的人拖拉到半夜才回,胡县令、李侍郎的意思都是模棱两可,另一个都尉更是直说请朱大人自行定夺。
于情于理都该救,但也明摆着敌人等他们送上门去。朱华拿不准状况,之前听秦老板的意思,明里暗里也是说这两个都尉不甚对付,戴季朋事事又压对方一头。问李思空,李思空叫她不妨问问营中人,不过无论她做哪种决定,他跟老乔都会支持。
戴季朋的亲信自然主张救,也愿意带人马前去,但能指挥动的人马也不到一百,更多的人被吵醒了是不耐烦。
许是见朱华是个女人,眉眼并不锋利,又听闻近日出了大力,喂马的士兵犹豫几番把人拉到墙根说了实话,“大人,我说了你可别怪俺。戴都尉杀敌是勇猛,但我们混口饭,如今人又打到家门口儿,他欠的饷不发,自己好吃好喝,谁不知道他是侯爷的儿子……”说着又撸起袖子借光给朱华看,都是鞭子抽的疤痕或是淤青,“我给他喂马,稍有不顺心就抽上来了。”
朱华头一次发现自己理解的江湖义气不太够用,救一个为国流血流汗的人岂该犹豫?见死不救,不说军中士气如何,传到武威、传到更上面,成什么话。
她随口问道:“安远侯治军如何?”
“听说对下属很好,虽然离了行伍,有个跟在他身边的副官,就是咱怀安人,如今在武威挺发达,也是个将军了。”
“那怎么眼见儿子这样?”
马倌说不出来,她也不再问,还是决定救人,就现在。
临泽县城门前,城墙上的火把映着戴季朋满是血污的脸。火光摇曳一瞬又亮起,矫捷的黑影掠过,一人飞出把匕首割断麻绳,一人及时抓住戴季朋的衣领。
却见一根坚实锡杖斜斜刺来,李思空双手一叠替朱华挡了,朱华立刻侧身借了墙的力,飞起一脚把锡杖踢回。
“二位好身手!这么多年,我当河西不再有高手。”和尚声音洪亮,城墙上脚步声响起,弓箭搭起,另有人将箭头的布条点燃。
地面,老乔一刀劈下,和尚举臂一挡,铛然一声,露出小臂层叠套着的钢环。和尚飞身接锡杖,手一用力,不想钢环悉数裂为两半掉在地上。
戴季朋从朱华那里转移到李思空手上,李思空踩着箭一级级落了地,不料地面挖了陷阱,亏朱华以刀及时一拦,他才得以立刻跳出坑来。
躲在暗处的敌兵持刀举盾冲出,见此,来营救的官兵跟着冲出,两方杀作一团。
朱华护着李思空,一刀又一刀,砍在手脚腰腹,或是劈在脖颈、捅入胸膛,忽然明白老乔和鹊仙人教她的那些东西有多好用,对着没有武功的人就像砍瓜切菜,血溅在脸上好像落了汗。
分出一眼看老乔,想来老乔现在手里若是一根长长的竹竿会顺手得多。那和尚壮如铁塔,不时又有冷箭,刀跟杖比就落了下风。
李思空从地上挑起一柄刀,朱华立刻领会,跃至老乔一侧,二人步法一错,人影带着刀影,各斩和尚一侧肋下。和尚大喝一声,竟使蛮力生生将刀夹在肋下。
戴季朋在颠簸中清醒过来,见周围兄弟死伤一片,恨声喝道:“走!走……不要管我,耗死在这儿不值……走!”他趴在李思空肩头,看到不远处的朱华,两人配合精妙,将那和尚逼得连连后退,想这内卫确实没有充数的,而城门正被缓缓打开。
趁李思空一个不注意,戴季朋滚了下来,“朱大人!带兄弟们走!”他拾起一支断箭,捅进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