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有商有量的收拾院子,把垃圾都清理到了院角,再装独轮车推到村外的大坑里去。
清理了院子,杜云武出了一身的汗。他刚想坐在台阶上歇口气,本家的几个年轻人就怀里抱着鞭炮来他家聚齐了。看到他们到来。杜云武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兆厅的日子。
兆厅就是去祖坟上放鞭放炮烧纸。,
按老人的说法,要过年了,也不能忘了地下埋的祖先,活人过,也要给他们过,给他们在坟头前方放鞭炮,烧些纸钱,就算是给他们提前过年了。
杜云武不但是村里的领导,也是家里主事人,这家族中但凡有什么活动,都会来他家聚齐。
这些日子事多,杜云武还真把这兆厅的事给忘了。鞭炮倒是有人给他从集市上捎回来,但这纸钱没人给捎呀,现在想起来到哪里去买呀。没有纸钱他怎么向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交待。
杜云武一时急得干跺脚没有办法。倒是来的人多了,办法也就多了,大家每人从自己的手里匀出一张纸钱给他,这才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待家族里的人聚齐了,夕阳西斜,时候也差不多了。
据说这兆厅时间上也有讲究,不能早去,也不能去晚了。要在太阳快下山时正合适。阴间和阳间正好相反,阳间的黄昏相当于阴间的早晨,去得早了你这又放鞭又放炮的,吵了祖宗的好觉岂不是大不敬了。去得晚了也不好,祖宗都起来穿好衣服满世界溜达了,你这孝子贤孙的一大帮去了,又给放鞭又给放炮,看看那个都喜欢呀,这老祖宗们万一一高兴再跟回家几个,可就麻烦了。
还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老人说村里的老李家祖上兆厅去晚了,结果就把宗祖们召回了家。好家伙,十八代的祖宗都挤在了小屋里,这个说这屋是他盖的,那个说屋里的卧柜是她的嫁妆,,还有的说这盖房的地,还是她用三块豆腐找人换来的。七言八语好不热闹。
请神容易送神难。
万般无奈,这老李家请来佛堂里的人,连做了三天法事,才总算哄得这些多年不回家的老祖宗们,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件事可把李家的人气坏了,直跳跳着脚骂这群缺德的老祖宗!后来干脆都不去兆厅了,把给祖宗们过年的事改在初三老娘们烧制的日子。
至此。这老李家也就成了村里几大姓,唯一三十不兆厅的姓了。
杜云武领着族人来到村外的祖坟上时,别的人家祖坟上已是炮火烽烟连成一片。人们的日子比前几年好过些了,兆厅也加进了比拼的元素。,看谁家的鞭炮响,看谁家的二踢脚飞的高。
这一群族人老老少少的也来了几十口人,大家分工合作,很快的让自家的祖坟掩盖在炮火里,声势远远超过了附近的几家。
这也是应该的,这村里毕竟还是他老杜家当朝,杜家无可厚非的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比别的家族有排场,要不怎么显出这当权者的威风。
就连放个屁都要比别人家的响亮这样才对!
杜云武蹲在爸妈的坟前,把大家凑来的纸钱,慢慢的给地下的老爸老妈点了,一边烧纸一边呼爹喊娘的念叨着······
人往往是在遇到困难才最会想念亲人。虽然亲人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念叨一下,似乎压力也小些。
这些天家里一直都不顺,杜云武心里烦呀,困顿呀,就算是有太多的压力他能和谁说去?他忽然感觉看似风光的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原来很孤独,孤独的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如今见到了老爹老妈了,他总算可以好好的和他们诉说一下心里的委屈了。
他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不知不觉就泪水模糊了眼睛。
”叔,你的大衣着火了。”
这喊声才让杜云武恢复了神志,
杜云武抹了一把眼泪,转头这才看到烧纸把周围的枯草引着了,噼里啪啦燃烧的枯草又烧着了他的绿大衣。
他急忙站起身,双手使劲拍打烧着的棉大衣,这不拍打还是暗火,这一拍打反成明火了,幽蓝的火苗子一下窜了起来。
杜云武暗呼邪门。
他傻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做了。旁边的人上前七手八脚的从他身上扒下绿大衣,扔到了地上,大家一起上前双脚乱跺,忙乱了好一阵子,总算是把火踩灭了。但大衣也烧得不像样子了。
杜文龙从地上捡起千疮百孔的绿大衣在杜云武面前抖了抖问:”爸,你看这大衣还能要吗?”
”不要了。”
这件绿大衣是老乡长从部队弄回来送给他的,算算也有十几年了。东西不在好赖,关键分友谊是个纪念。他一直都穿在身上,他甚至想过有朝一日他老了,寿终正寝了,这件绿大衣就是他的寿衣了。
可没想到这个物件就这样不经意的毁掉了,杜云武这个心疼呀。
杜云武心里这个晦气呀,他抬头漠漠地看了一眼黯淡无光的落日,又看了一眼老爸老妈的坟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里想莫不是我真的作了亏心事,老天要惩罚我?这刚才发生的一幕,莫不是地下的父母在天有灵对自己告诫和警告。
这真是多雪的冬天。
吃晚饭的时间天空又飘雪花,先是小小的雪霁,接着便是鹅毛大雪,一团一团棉絮般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都似乎了沉重的声音。
大街上亮起了路灯,这难得一景招来孩子们的兴奋,不拒寒冷的在大街上玩耍着,捉迷藏,放鞭炮,搅出了年的气氛。
晚饭,杜云武又喝了不少酒,酒入愁肠愁更愁,往日的酒量也减了,才半瓶酒就有些醉了。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他越想越苦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日子过的怎么这么不顺。
自从那日冯半仙来家摆治了,似乎还有点效果,小女不再像以前那样闹得凶了,只是目光空洞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杜云武怕的就是她这眼神,好像她的眼神里有太多他不懂甚至惧怕的东西,越看他越觉得可怕。
都说是酒壮松人胆,怎么喝过酒的他越来越草鸡了?他醉眼朦胧的摇晃着脑袋,看哪都不对,看那都害怕。,屋角,炕洞,黑乎乎的窗口,甚至是小方桌的下面,每一个黑暗的地方。它都还害怕,每一个黑暗的地方,它都觉得有什么东西静静的在注视着他。
他身上还是有这好斗的品质,多少年来他斗争无数,刀架在脖子上都没眨过眼。可如今他真的怯懦了,因为这次他面对的是个无形的对手,抓不住,看不见,不按常理出牌。是个躲在阴暗角落里放冷箭的小人。
明剑易躲,暗箭难防。
杜云武怕的就是这样对手,想和他拼命都没法拼呀。杜云武找来了手电筒,开始搜寻家里的每个黑暗的角落,屋角,炕洞,小方桌的下面,都仔细的找了一遍。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他没有死心,他相信她就躲在他家里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他又开始拿着手电到外屋找,翻箱倒柜的连耗子窝都用手抠了一遍······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原来这家伙在和自己捉迷藏,他找过什么地方后他又回去了,这样找下去累了也别想找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