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过了晌午,黛玉吃过午餐,依照平日的习惯是要小憩一会儿的,可今儿不知怎的,一闭上眼总是想到苏州城中居住的时光,恍恍惚惚间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心中生出一丝困意,却又隐约听到隔间里紫鹃与雪雁正低声交谈。
“自打那位林公子从姑苏来了以后,政老爷对宝玉读书一事越发上心了,来咱们这儿的次数都少了许多。就连府中的几位姑娘也不似往日那般总往咱们这儿逛了,总是悄悄往梨香园那边跑,也不知那位林公子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雪雁年龄尚幼,说话声音像黄鹂一般清脆。
紫鹃低声调笑道:“你这闲不住的丫头,不是不大喜欢宝玉还有三位姑娘吗。”
“我多咱说不喜欢了”雪雁声音急促,就连声音都大了几分,“我可不曾这样说过,紫鹃姐姐你可不要胡说。”
“那也不知是谁,曾向我抱怨说宝玉对咱姑娘虽好,可也总是惹咱们姑娘不开心。还说二姑娘性格呆笨处之无趣,三姑娘太精明性子有些强势,四姑娘太小,又有些不顾及他人,不会体恤咱们姑娘。这些话可是那道上狗儿说的还是笼中雀儿讲的?”
此事此事雪雁显然有些羞恼:“我当初说那话的意思是抱怨府中为什么没有一个脑筋活络一些,能逗咱们小姐开心,关心呵护小姐不要总是惹她难过的的姑娘亦或者少爷,你这丫头怎么曲解我的意思呀。”
“你呀,得学会体谅人家的不易,人家没有理由无条件对咱们好。你看那东府的珍大爷,再看西府的赦老爷,他们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尚且当成奴才一般肆意打骂,你还能奢望别人对咱们小姐掏心掏肺吗?”紫鹃轻笑一声,顿了一下继续道,“要我说,他们这些少爷小姐的不来也好,咱们小姐本就喜静,他们若是常来寻咱们小姐,说不定啊,小姐嘴上高兴,心中却是厌烦的很呢。”
“凭什么别人不能对咱们小姐好,小姐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要我说,谁都该对咱们小姐好才是。”
完全没有想到私底下雪雁是这么看自己的,黛玉不禁俏脸微红,不由得将面部埋进被子里。
这丫头,整日里胡说,她,她可没有那般好,真是太羞人了。
“紫鹃姐姐,你可知道,小姐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你别看她总是对咱们说烦这个恼那个,其实呀,每每有人来咱们院里时,小姐心中都是开心的。
记得当初在苏州那会儿,主母还在世的时候,小姐总是央求主母带着小姐乘马车到街上去逛。一旦遇上庙会,那更是玩成了疯丫头,主母总是要安排好几个下人专门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生怕被拍花子给拍了去。
只是可惜,后来小姐越长越大,可身子骨儿却越来越差,又加上主母去世,小姐这才整日闷在房里呢。”
紫鹃沉默无言。
本来满脑子都是苏州旧景,雪雁一席话更是勾起了黛玉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母亲那本来已经逐渐模糊的音容笑貌也越发清晰起来。黛玉只觉得悲从心头起,不知是怀念母亲还是思念家乡,亦或者哀叹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京城,总是身不由己。
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已打湿枕巾,后面紫鹃与雪雁再说什么已经听不到了。
外间的两人自然是不知道本应小憩的黛玉在偷偷抹眼泪,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打算准备衣衫裤袜与洗盥用具去叫醒黛玉。
刚出了院门,老远便隐约听到宝玉与探春等人说笑着往她们院而来。
紫鹃勾了勾唇,颇为无奈地看了雪雁一眼:“得,这些子少爷小姐可真是禁不住念叨,才刚说这两日不见过来,瞧,这便来了。”
“许是几位姑娘专等宝二爷散学以后一同过来的,听这声音,怕是不知又遇到哪些有趣的事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