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越芽终于上学了,刚来那天就买好的书包终于派上了用场。
越芽背着书包,穿着陈致远给她买的碎花裙子,右手臂内侧露出一个淡白色的月牙,两个尖角间隔差不多有两厘米。
之前天气渐暖,可以穿单衣的时候,陈致远他们才发现她的这个胎记,那时才明白她这个名字的妙处。
陈致远拿着黑色的公文包,斜挎在身上:“越芽,准备好了吗?”
越芽难掩激动,重重点头:“爸爸,我准备好了。”
陈致远夸她:“好孩子。”又转头向屋内喊,”微阳,你好了吗?“
没人回应,他又喊了两声,里面才响起陈微阳极不耐烦的声音:“哎呀,来了。”
三人一道出门,陈微阳坐后座,越芽坐前杠。二十几分钟后,到了学校门口,两人下了车。
陈致远叫住陈微阳:“微阳,你妹妹今天头一次上学,爸爸拜托你好好照顾妹妹,可以吗?”
陈微阳快翻白眼了:“好啦,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次了。”
又对越芽说了几句,陈致远才骑车去相距十几分钟路的高中。
新学期刚开学,校门口人来人往,有的人看上去很兴奋,有人则因为假期结束哭丧着脸,有家长送孩子来上学的,自行车铃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比赶集还热闹。
看着旁边新奇的一切,越芽双手抓着书包带,既兴奋又紧张。
陈微阳看了眼越芽,习惯性翻了个白眼,他催促:“你站那儿干什么,还不走。”说着大踏步往前走去。
越芽赶紧跟上,学校里人多,又穿着一样的校服,她怕跟丢了,情急之下,向前面已经走远的陈微阳喊了一声:“哥哥……”
她声音细细的,周围十分嘈杂,其实这一声并不太大,可听在陈微阳耳朵里犹如惊雷,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瞪着她:“叫什么叫,还不快点!”
越芽拔腿追上去,隔着两三步距离跟在陈微阳身后,她心里很开心,想着刚刚哥哥是等她了。
其实陈微阳只是怕被别人看到。
陈微阳今年11岁,身高已经1米6多了,再过个几年就快赶上他爸了。越芽比他小三岁,只到他大腿附近。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穿过拥挤的校园。
“一楼就是一年级的,注册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是哪个班了吧?”
“嗯,知道。”
“你自己进去吧,我走了。”陈微阳转身欲走。
越芽赶紧说:“哥哥,谢谢你。”
陈微阳脚步一顿,转过来白了她一眼:“在学校不要这样叫我!还有,放学到门口等……”爸爸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他就往楼梯口跑去,去五楼五年级教室了。
虽然,陈微阳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妹妹,但她也没那么土里土气了,看着顺眼了许多。主要是每次叫她端茶送水,她也乖乖照做,所以,现在她叫他哥哥的时候,他没有像当初一样吼她不许这么叫,总不能让她直呼他大名吧,就这么着了。
看着陈微阳跑走的背影,越芽抿嘴笑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她抓紧书包带,忐忑又期待地去找自己的教室。
越芽入学比别人晚了两岁,但是因为长得瘦小,看上去跟一年级新生并没有差别。
她现在比刚来的时候高了点,而且也不像之前一样皮包骨了。来到陈家差不多两个月的时候,陈致远发现越芽几乎没长一点肉,他就特意去问胖婶怎么调养身体。这几年,越芽常年吃得很少,肠胃太弱了,刚到陈家时,虽然顿顿的好菜,她还是吃的不多,一吃多了就腹泻。
后来按照胖婶说的每天早晚喝白粥,先把肠胃养起来。喝了四个多月的白粥调理肠胃,胃口吃开了,越芽终于长肉了,皮肤变白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头发不再干枯发黄。脸颊上长了肉,眼睛显得没那么大了,陈微阳及时跟进,没叫她大眼怪,却改叫她小矮子,因为她虽然长了一点,但身高还是不正常。
陈家每天早上基本都是白粥,这倒没什么的,但是晚上因为其他人是吃饭的,陈致远又单独给越芽煮粥。他对越芽的上心,李大莲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白天趁陈致远不在家,她就叫越芽做事,这样她的心里才能平衡一点。
对于越芽来说,不用下地干活,做这些洗衣,洗菜,扫地的家务已经是很简单的了。而且不做些事情,她总觉得无法心安。
除了开学那天,接下来每天上下学,陈微阳都刻意躲着越芽,他都是提前下车或上车,不跟她在校门口一起上他爸爸的自行车。陈致远也是没有办法。
越芽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哥哥不讨厌她。每次他叫她做什么都照做了,为什么他还不喜欢她?
其实,陈微阳本来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厌恶她了,但是,他爸总偏心,他妈又背地里跟他说“越芽才是你爸亲生的吧?”之类的话,他也多少受了影响,所以他才间歇性讨厌她。
越芽成绩特别好,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上学的日子是她这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光。
她没想到,这样快乐的日子,因为一场聚会而有了裂痕。
深秋的一个周末,陈致远带着他们去酒店吃饭,是一起到贵州插队的知青聚会,有家属可以带家属。
一进包间,众人就围过来上下打量越芽,他们露出各种表情,有怜悯、同情和惋惜。
越芽红着脸被他们团团围着,陈微阳心里又不爽了,怎么每次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席间,他们边吃边聊起那段青春岁月,互相问候近况,推杯换盏间,又聊到了越芽的父母。
一个人说:“那时候插队里好多人喜欢她呢,可惜啊,她和越楚河青梅竹马,两人早就私定终身了吧,致远,越楚河当年为了救你,好像腿给树压断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