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放假,上午九点多钟,大哥邱怀信和大嫂刘晓梅拎着半扇排骨和一网兜冻梨来了。
二门一开,大宝就欢快地喊着“妈妈”扑过去,抱住刘晓梅的大腿,仰着头说:“妈妈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
刘晓梅哈哈大笑,捏着儿子的脸,“是啊是啊,好久不见,都隔了一年不见呢!”
刘晓梅在银行工作,年底最后一天是惯例的年终决算日,等她回到家已经一点钟了,今天一早就去买了朋友给留的排骨,又在街上买了花盖梨,等邱怀信下了夜班,两人才一起来了公婆家。
她把排骨递给小叔子,笑着说,“嘉树回来了。”
然后一边脱大衣,一边问儿子,“大宝昨天乖不乖?晚上有没有发大水把奶奶冲跑啊!”
大宝哼了一声扭过头,“才没有!”
邱鹿鸣从卧室里出来,叫了一声大哥大嫂回来了。
刘晓梅立刻笑着说:“哎呀,鹿鸣!你看嫂子昨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顾得上接你,你大哥又是夜班,也脱不开身,怎么样?昨天下雪,路上耽搁了吧?累不累?昨晚睡得好不好?”
邱怀信把自己和妻子的大衣扔到客厅沙发上,回身走到邱鹿鸣身边,低头摸摸她的后脑勺,“呦呦长个儿了!”
刘晓梅接口,“对,还越来越好看了!”
邱鹿鸣被当作小孩子对待,有些不好意思,“二哥一路很照顾我,我没累着。你们俩都忙,不用接我的。”
“哟!”刘晓梅飞快看了丈夫一眼,“咱家鹿鸣可真懂事了!”
邱鹿鸣叹气,她原来是有多差劲啊,明明都是正常的寒暄,却频频让家人这么惊奇惊喜。
大哥大嫂进屋就开始干活,一人系一条围裙,大嫂一边和面,一边问正在客厅窗台割蒜苗的贺曼姝,“妈,咱今天包蒜苗鸡蛋馅饺子吗?打几个鸡蛋啊?”
贺曼姝掐着一小把蒜苗出来,放下菜刀说,“喏,就这一小把,不够咱们吃的,还是包猪肉白菜吧,多放点瘦肉。”
“行,鹿鸣不爱吃肥肉,我一会儿把肥肉都剔下去。”刘晓梅揉着面团说。
大哥拿着一把老毛子砍刀,咔咔咔地剁排骨,二哥蹲在厨房一角打土豆皮,父亲在卧室里给大宝念书,只有邱鹿鸣,站在自己卧室门口,无所事事,像个傻子。
她想回卧室看书,又实在不好意思,房间就挨着厨房,她进去了,开门还是关门啊,怎么都不是,她苦恼地挠挠鼻子。
贺曼姝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头蒜,“呦呦,帮妈扒头蒜。”
邱鹿鸣立刻高兴地接过,蹲在邱嘉树旁边,开始扒蒜,不一会儿,发觉指甲被辣得火辣辣地疼,她懊恼地甩手,余下的蒜瓣被邱嘉树接过,“去去,洗手去,用香皂洗。”
那边邱怀信已经剁好了排骨,又开始剁缓冻的公鸡,他把砍刀抡得老高,厚厚的菜墩都跟着跳起来,厨房里全是哐哐哐的响声。
邱嘉树把削好的土豆放到搪瓷盆里洗,一边笑说:“杀鸡焉用牛刀,我大哥可是堂堂外科一把刀,这技术拿来剁鸡块,真是大材小用了!”
刘晓梅也说:“怀信你注意点儿啊,你那手可是拿手术刀的,算了算了,你放着,还是我来吧!”
邱怀信笑笑,“哪那么娇气。”继续剁。
邱鹿鸣洗完手,没那么辣了,她脱鞋走进客厅,穿上一双旧衣服改造的布拖鞋。贺曼姝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她只会织最简单的平针,曾给自己织过一件红色开衫毛衣,配着阴丹士林的裙子穿,最好看了。
她看看母亲手中那繁复的花纹,又去了南卧室,大宝在给爷爷背唐诗,接着又背百家姓、汤头歌。邱鹿鸣信步走到靠墙的书架边,一米半宽两米高的书架上,摞着满满的书,窗边缝纫机上摆了高高两摞书,炕边小书桌上也摆着书本纸笔。
书架上有一层格全是医书,中医西医的都有,还有英文版的。其余格子里,各个领域书籍都有一些,四书五经、毛选、四大名着、心理学、逻辑学、诗词歌赋、外国名着等等,五花八门。
她伸手抽出一本《中国近代史》,就听大宝喊:“小姑别动!爷爷的书谁都不借!”
邱鹿鸣顿时想起,父亲的书大半是当年支援边疆时从河北背过来的,又十分艰难地保存至今。
他最为珍惜的那些书,锁在炕稍箱子里,客人来家,从不请进卧室,即便书架上摆的书,也绝不外借。也就是大哥,能借医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