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煜皱眉,“一年多前?和我认识之前?”
月长霁道:“没错。”
箫丞衍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月长霁知道他也在默默听着,但他对她的信任和真诚相待她都看在眼里,且事到如今虎头山她牵挂在乎的一切都已化为乌有,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你们一直好奇我的身世对吧?”月长霁自嘲一笑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在这世上是哪国人,从哪来。”
“我大概才三岁多时被拐卖到虎头山,被一帮‘劫匪’所救,后来才知他们并非什么劫匪,而是一群为活命逃离世事隐居山林的可怜人,从那之后我便跟着他们生活。”
“他们将我养大,教我功夫,带着我劫道救人,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救下的那丫头。”
关煜箫丞衍听得十分认真,月长霁讲述时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但很快,她眼里的杀机就再也掩藏不住。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的至亲,我在学宫拼命进出锁春林挣修炼资源也是为了他们,可这次我满心欢喜的回回到虎头山后,却发现家园被焚毁,只剩下十九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听到这,哪怕话再多的关煜也紧紧闭上了嘴,没人发现此刻他眼中的情绪竟和月长霁一般无二。
车厢中,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箫丞衍打破沉寂,他眼眶泛着微红,看着月长霁声音温和又坚定:“长霁,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亦是我的仇,你家人不幸罹难,但你还有我、关煜兄、雪儿,你不会是一个人!”
“对!”关煜突然忿忿出声:“我们可是过命的朋友,不是有句话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你数次救我们的命,为我们拿到了阳雪草,还教了我们疾行术,你对我们早就有福同享甚至远远超过了,现在你有家仇,我们自然也要有仇同报!”
月长霁看着眼前两个少年的豪言壮色,千疮百孔的心里顿时被万种情绪填满。
震惊、茫然、不可思议、充实、温暖,甚至还有些许不知由来的底气。
但唯独没有怀疑。
良久,月长霁扑哧一下笑出声:“哈哈哈看你们那视死如归的傻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报仇了?”
车厢里充斥着大笑声,再看着月长霁擦拭笑出来的眼泪,关煜箫丞衍一下子都懵了。
十九条人命,月丫头居然说不报仇?
怎么可能?!
要是他……要是他,那一定吃饭睡觉做梦都想着要报仇!
“你、你是月长霁吗?你该不会被什么邪乎东西给夺舍了吧?”关煜小心翼翼问道。
月长霁立马收住笑,剜了他一眼,“找打是不是?”
关煜松了口气,呼,还好,没夺舍……
箫丞衍此时看着两人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他犹豫问道:
“长霁,为什么?”
月长霁笑着反问:“我连仇人都不知道是谁,怎么报仇?”
箫丞衍关煜一愣,刚才完全没想到这点,但不等两人说什么,月长霁往身后靠背上一靠,眼一闭,语气无所谓道:“现在我们实力太低,想这些根本无用,先安稳在学宫度过剩下的九年再说吧。”
关煜箫丞衍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错愕。
“行了,别大眼瞪小眼了。”月长霁懒散道:“我小憩一会,到了叫我。”
“哦,好……”两人连忙多让开些位置。
马车摇摇晃晃,催人瞌睡,但闭着眼的月长霁实际却没有半点睡意。
下落不明的刘伯七人,有目的虐杀,很可能身份不俗的高境御灵师……
一切都充满着未知且巨大的危险。
她的仇,怎么可能将其他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箫丞衍身后还有整个天坞,关煜也一定有他未告人的理想和抱负,还有雪儿,他们若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将来一定能成长为顶尖御灵师。她可以为了梨园戏班的家人们拼上性命,但绝不会让他们也如此。
仇人要找,家人的大仇要报。
但他们几个,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她绝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出事。
绝不能……
很快,到了原定回学宫的前一晚。
宫中设了隆重的送行宴为箫丞衍月长霁几人践行,预祝他们几人今后在学宫的九年能顺利学成。
除此之外,一向不信神佛的萧昇还破天荒地不知从哪请来了两个民间做法事的人,专给箫丞衍兄妹三个跳了场大绳,说是求平安的,希望今后她们三兄妹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关键这法事进行过程中箫丞衍他们还得参与进来,场面一度有些奇怪好笑。
箫丞衍三人尴尬得不行,但又不忍拒绝,以免伤了父皇的心,只得迎着头皮配合,惹得越长霁关煜两人憋笑憋得差点将刚吃进去的山珍给呕出来。
结束后,萧丞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低声抱怨道:“皇伯父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信这些无厘头的东西,莫不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
“雪儿,不可胡说。”箫丞衍涨红着脸呵斥道:“父皇也是忧心我们的安危,想尽可能为我们多做点事罢了。”
关煜贱兮兮凑到萧丞雪的身侧,“公主殿下,刚才你的表演实在极好,依我看将来说不定可以深造一二~”
“关煜!”萧丞雪死死瞪他,咬牙切齿道:“你竟敢嘲笑本公主,你等着,宴会结束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宴会继续,歌舞奏乐不停,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
而坐在上首的萧昇看起来却明显喝多了,一整晚他都眼带笑意,大殿中也总会时不时响起他好似开怀畅快的大笑声。
待到宴会结束,所有人准备各回各处时,萧昇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却将月长霁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