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人,应该敬畏天地,敬畏众生,敬畏生死,更敬畏自己的那二两良心。
而她一直所要寻求的,是何其简单,那就是成为跟将军一样的人而已。
成为他那样的人,说来简单,可要做到,又是何其的艰难!
他为了初心二字,付出了自己的命,也毁了自己的名。
可她还是不认,因为还有后来人,后来者需要灵魂的鞭策,需要来自心底的叩问,而将军那样的结局,经不起灵魂地叩问。
她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即使千难万难。
可她却不要跟他一样,惨死在自己人手里后,还要身名尽毁。
真相不应该只是白骨,更应该是传承下去的敬畏之心和守护之魂。
或许,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难题吧。
还好当初没收下那根古木簪子,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情意,是他给的天大的难题。
是他为了自己的初心,不管不顾地放手一搏后,留下一个身名尽毁的残局给她,至于她怎么选怎么走,他不管。
或许,也是没机会管,他那个人,应该不会不管的。
想到此,她兀自苦笑起来。
入眼是白茫茫的冰雪,还有昏睡过去的士兵,这时候,她竟然想到了将军。
明白过来后,她兀自觉得心口发烫,以至于,并不觉得冷,至少还扛得住这不停歇的风雪。
她不敢让士兵们睡太久,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她便将这些在雪里打盹的将士们唤醒,一起奔赴下一处救援地。
她领着人一连在雪地里刨了半旬,才陆续救下生还者,半月后,这场春雪才停。
连续在雪里泡了这么久,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何况这些人本是凡胎肉体。
参与救援的所有士兵,都被冻伤了,四肢被冻地又红又肿,稍一遇热就奇痒难耐,一碰又痛,没过两日,红肿的地方开始脱皮溃乱。
风珏亦是如此,她的脚趾早已溃乱,脚板心被冻地成乌黑状,脚肿的塞不进靴子里去,她只好暗里换一双大好几码的靴子穿。
因脚伤重,每每起步难行,她便咬牙坚持,强迫自己走出去几步,使其适应那种酸痛,久而麻木,麻木后就感觉不到疼痛。
伤患太多,军医忙不过来,营里的物资本就不多,又分了大半出去给受灾的百姓,药物、棉被、鞋靴严重短缺,她自己不用,都匀出来给手下的士兵。
既是跟了她的兵,不论是十个还是百个,她怎么都要护着。
物资短缺,军中艰难,贺玄连夜写奏报往刺史府递,还有救出的那些百姓,也需要官府出面安置妥当。
这头一时忙得焦头烂额,等她有空隙回海棠苑的时候,又是半月后,那一场泼天的大雪,也渐渐融化。
余山也被这一场雪困在了海棠苑,他能猜想到他们冒雪营救的难度有多大,但是当他看见她人的时候,内心还是震动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救治,她的冻伤又加重了很多,手上的冻伤裂开,隐隐流出脓血,即使缠着绷带,绷带也被血水浸染开来,看着就唬人。
脸上被冻脱了皮,双颊一片通红,嘴唇干裂发枯,似枯井里的干裂淤泥,就连耳朵,也被冻得皲裂脱皮,红肿的难看,再无往日那般风华。
他再低头看一眼她那硕大的鞋靴,就知道脚伤也重。
她见左戎早已被自己这副德行给唬住了,要不是有外人在,只怕这孩子会哭出来,她无所谓地拍拍左戎的肩,以示自己无碍。
尽管有外人在场,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大手一挥,回屋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