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着清明头脑的阿重,瞬间有种晕眩感,唇齿间的温热和草原的凉风形成了奇妙的对比。这本是他梦里才有过的幻觉,突然真实发生的时候,反而显得那么虚妄,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之人。
然而还是那血腥味在提醒他,当下的真实性——从前山下的小伙子大姑娘们也少不得有些亲昵的小动作会落在他眼角余光中,可有谁会像他这样,初吻就混合着将死的绝望呢?想到这里,他猛地惊醒,试图放开灵韫,可身体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唇舌间、手掌中传来的一股股源源不绝的暖流,让他如同沐浴在温泉之中,即使心里有疑惑,也忍不住贪婪地吮吸,让自己愈发充盈且满足,疲倦的身体再度充满了力量。
缠绵的热吻和相拥持续了很久似的,终是灵韫先放开了他,脸上流露出凄然的笑意,便昏死过去。
当穆灵韫幽幽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胀得厉害,又不好动弹似的。她下意识地要去扶额头,探出被子的手却首先打到了另一个人的脑袋,还不等她睁开眼睛,一个久违的声音便响起于耳畔——
“你醒了,灵姐姐?真的,醒了!”
她的手立即被对方握紧了,那宽厚的掌心好生温暖,足以稳住她此刻的迷惘。她吃力地睁开眼,立时看清了这张俊美无双的容颜:虽然还很年轻,但轮廓分明、眉眼深刻、鼻梁高挺、双唇饱满,只是比记忆里又削瘦了不少。他的唇角上扬着,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丝毫没有从前在山上药庐里的洒脱、也没有身处草原时的那股阴鸷,真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几乎要泣不成声。
灵韫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来完成自己最初的目的:摸摸到底是什么限制住了自己的脑袋?
——眼睑以下是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并在头顶打了结,才使得她如此不方便,而隔着厚厚的纱布,她依然能感觉到手指过处、皮肤的疼痛!
“别去碰!”眼前的少年露出少见的执拗,咬着下嘴唇找话安慰她,“那个,法师说没事的,会长好的……最多,最多留点疤,没事了!嗯,法师帮你也解过毒了。灵姐姐,等你恢复了……”他再也说不下去,偏过头去,任由眼泪在俊秀的脸上肆虐。
他要怎么说呢?就算外伤痊愈、奇毒已解,眼前这个从小与他一起学武、西羌三年追随学艺的伙伴也将沦为一介素人了,甚至连她最引人注目的天生丽质也已尽毁,她真的能接受吗?
可如果按照厌武法师的说法,这其中已经包含了灵韫最大限度的自救,她心里是有数的:魇风阵的迷神粉同样遇强则强,自己武艺与法术兼修,一旦中毒,毒发的破坏力将翻倍于普通将士。
此次她在敌军腹地浸润时间最长,为了救云鹤峰等云家军数人又分完了常备的解毒丸,自己一定是感觉到了毒风入体,才将一身内力和灵力尽数渡予阿重。
“这么想吧,如果你不在,以她的个性,就只剩自毙这一条路了。”厌武在为灵韫配药解毒后,这么对他说,“你救了她!”
“可是我……我不知道那里有毒风,也不曾预服解毒丸,如果灵姐姐托付错了呢?”阿重回想起在草原上的帧帧画面,那个狼奴头目是疑惑过一句“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厌武站起身,走到跪坐在榻边的阿重身旁,沉思了一会儿,出其不意地俯身从他领口里拉出坠着蛇骨的绳链,掌心托着那乌黑透亮、蜷成弧状的廿三节蛇骨,很珍重般地凝视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地说:“因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