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彬看了看红圈里勾着的文字,
这是张麻子想发动鹅城百姓攻打黄四郎的雕堡,但是跟着他们去的只有几十只鹅,百姓们根本没跟过去。
张麻子有感而发,冲着他的兄弟说了这么一句话:“谁赢,他们……”
“这有什么问题?”黄文彬的身体里状着四十多年后的灵魂,自然品不出来这话有什么问题。
陈怀恺看着黄文彬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果然没注意到,这也说明你父母把你保护得很好,所以你才如此的不敏感。”
黄文彬虚心求教:“还请陈导为我解惑。”
陈怀恺盯着黄文彬的眼睛,
陈怀恺继续解释起来:“这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史观,跟我们提倡的人民群众史观是有些相悖的。前者是小资产阶级的幻想,后者才是真正历史潮流的体现。”
“这句话说出来,恰恰说明了张麻子轻视了人民群众,工作上也脱离了群众。他在鹅城的所作所为,太过于想当然了。”
“他以为自己能给鹅城带来公平,但实际上他做的,跟黄四郎并没有本质区别。他实现公平的手段,简单粗暴又不计后果。”
“鹅城受压迫多少年了,百姓有多少血泪辛酸?张麻子有了解过吗?没有。在这部戏里,他只是一个投机者,一个必须要出现的英雄,或者说你这个编剧需要的拯救者。”
陈怀恺越说越激动,已经摆出了长辈的姿态,开始指出黄文彬在剧本中“犯”的错误:
“问题是,真正的历史上,人民群众才是革命的主体,你把他们当成了看客,那他们当然就会做看客做的事情!张麻子根本没把自己当成群众,也没有把自己置身于群众,他得出来的观念当然是错的。鹅城百姓为什么要跟从一个不了解他们、不深入他们,不代表他们的人?”
“张麻子倡导公平的方式是什么,是砸窗户撒钱,看似热血其实粗莽。因为老百姓不会因为这点钱就觉醒了,就参入到他的组织架构中去。”
“我们当年是深入群众,了解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时时刻刻跟群众站在了一起,然后才拥有了百姓发自内心的支持,才有了三大战役的胜利,以及新中国的建立。”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儿戏,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要犯经验主义的狡黠,以为只有一个英雄就能拯救一切,这只能体现自己的浅薄和傲慢。”
“……”
陈怀恺导演说得很透彻,也是真把黄文彬当成了自己的子侄了,不然也不会说得如此透彻。
“我明白了。”黄文彬十分受教,这里面确实有他的想当然。
毕竟现在是七十年代末期,没有后世那种繁荣和从容。
有些事情,在后世可能只是一个梗、一句调侃,很多人在网络上肆意开着玩笑,即便上纲上线,也只是网络上的一场骂战。
“多谢陈导解惑。”黄文彬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有了一点想法,缓缓说道:“剧本我会再修改一次,但是这句话,我不会改。因为这句话很重要的,它是张麻子之所以会失败的根源。”
“正因为他没有深入群众,想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英雄和拯救者,所以最后他才众叛亲离,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陈怀恺听到黄文彬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无奈地指着黄文彬:“你是有几分急智的,这都能让你打上补丁。我只是再提醒你两句,文艺界刚放开束缚,老百姓的观影没那么多,你这剧本中的信息量太密集了,节奏也太快了,他们未必看得懂。”
“不怕!”黄文彬笑着说道:“我们要相信老百姓的智慧,其实他们懂得都懂,即便不懂,这个故事也足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