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脸色凝重的听着二人的对话,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魏佳禾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李山。
“李家主来了,正好有些事需要和家主求证。”
魏佳禾已经和白大夫争辩了一夜了,李夫人昏迷不醒,李山应该对李夫人的身体状况了解一些,正好问问。
“辛苦二位了,方才你们的争辩我已经听到了。”李山摆了摆手,打断了魏佳禾的询问的举动。“我夫人早年确实误食过一种异草,从那以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果然。”魏佳禾听到李山的话,精神大振,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山间猛兽皮糙肉厚,误食异草没事,有事的都死了,外人也见不到。而且据说,异兽便是因为野兽服食异草异变而来,所以才称为异兽。
“那不知是何种异草,李家主是否知道名字?”
李山听到魏佳禾的话苦笑道:“既然是异草,那便是不常见的,若是知道是异草,我夫人就不会误食了。”
魏佳禾脸色一黯,也对,凭李家财力人脉,若是知道是什么异草,早就把李夫人医好了。但不消除因误食异草而盘踞在李夫人体内的元气,就没办法救治,眼下真是犯难了。
“那可知那草何种样貌,魏某也读过一些奇花异草录,或许知道呢。”
魏佳禾还是不死心。
“这倒是记得,”李山点点头,“因为那草样貌奇特,所以我夫人一时好奇才忍不住尝了尝。”
魏佳禾一时无语,这胆子也太大了。
就听李山接着说道:“记得听夫人讲过,那是一株长在水边的奇花,株有七叶,叶片如血殷红,形似人手,花朵金黄,味道奇香无比,植株上方甚至有七彩光晕笼罩。我夫人看到时正好花朵凋零,结出一颗果实,果成之时,似有天籁之音缭绕不绝,那果香更是浓郁非常,阿云她禁不住诱惑,便把果子吃了下去,果子离开植株的时候,那异草瞬间枯萎化成一抹飞灰。果实入口,夫人只觉满口生香,然后腹中便疼痛难忍,强撑着离开,后来我在山间密林寻到,才将她救了回来。”
李山说的很详细,说到最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竟然带上了笑意。
魏佳禾没注意李山的表情,反而皱眉苦想,自己看到的书中,什么奇花异草能对上名字。
可惜,饶是他看过不少奇花异草录,也没见过李山描述的这样的。本来这些书籍是他在书院读书进修时烦闷,当做消遣看的,看的也不全,或许书院有记载,但他并没有看到。魏佳禾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一点不错。
“叶片如血,形似人手,花朵金黄……”
因魏佳禾的观点正确,备受打击,在一旁一直默默不出声的白大夫,听到李山的描述,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大夫?你可认得?”
李山见白大夫喃喃低语,虽然不怎么抱希望,但还是问了问。
“花异香,果更甚,果实离体,母株立亡……”
白大夫好似没有听见,嘴里仍在念叨着。
魏佳禾也发现了白大夫的异样,转头看着李山,一头雾水。
李山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突然,白大夫将左手握拳打在右手上,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育子花!这是育子花!”
“什么育子花!白大夫你知道什么!快说!”
见白大夫似乎清楚那异草底细,李山激动的上前拽着白大夫的胸前衣襟,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李家主!李家主!你冷静一点!”
魏佳禾连连呼喊,李山才镇定了一些。
“抱歉!抱歉!老夫一时太过激动,还请白大夫赎罪!”李山意识到失态后连连作揖向白大夫道歉。
“呃,咳!咳咳!”白大夫连连咳嗽,一旁的仆人赶紧过来帮他顺气。
“没事,没事。”
白大夫半天才缓过来,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说来惭愧,这异草名字并非我在哪本古籍上看到,而是…”白大夫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李山。
“而是什么,白大夫但说无妨。”
过了这么多年,李山才听到关于异草的消息,心情激动可想而知,就算用一半家财来换取,他也不会迟疑。
“唉,”白大夫叹了口气,“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这是老朽听书的时候听到的,因为有趣,才记了下来。”
“听书?”
魏佳禾和李山对视了一眼,对这个说法颇为无语,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
“是啊,两月前,云台县来了位说书先生,身边还带着两个不到六岁的小童,就住在西城。老朽帮人看病时,路过他住的地方,见他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娃娃,有些不放心,便去看了看。在与他闲谈时,得知他是个说书先生,便听他说了一段,山君的女儿山鬼和凡人小子结亲生子的故事,里面就提及了这育子花,老朽当时还问他,世间真有这奇花,那老头笑呵呵的说,人世间之大,或许真有也说不定,嘿嘿,这不巧了,还真有。”
白大夫说着说着,自己都乐了。
李山却没有笑,心中反而掀起滔天巨浪,心头巨震。
“这位,这位说书老者,人在何处?”
李山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白大夫当他是知道了消息,心中激动。
“哦,就在西城贫民巷子里的一间破院里,原先那家人都死光了,其他人嫌晦气没人住,一直空着,正好这老头就带着孙儿住进去了。”
“备车,去请,不,老夫亲自去请这位老先生。”
李山吩咐家丁去准备马车。
“老爷,家中喂养的马匹不知道什么原因,昨晚全都趴窝了,怕是…”
仆人有些为难。
“不妨事,老朽我与他也算相熟,我去找他过来。”
白大夫见不能备马,便准备自己去叫人。
“魏某去吧,在下脚程快,可速速将人请来。”魏佳禾自告奋勇,“白大夫年事已高又一夜未睡,还是先去休息吧,况且魏某也想认识认识这位说书人。”
“好吧。”白大夫本来还不觉着,但经过李山刚才一吓,现在疲劳感上来,头还真有些晕。
“那便麻烦魏先生了,从此以后杜先生和魏先生就是李府贵人,日后在这云台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李某定当全力相助。”
魏佳禾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山,看来他和杜涵的身份,这位李家家主知道了一些。
“多谢。”
魏佳禾点了点头便在仆人的带领下离开。
李山吩咐丫鬟带着白大夫下去休息,自己一人陪着云氏。
“十八年了,难道你我缘分将尽?可梦才,咱们的孩子,他该怎么办呢,阿鬼。可若是那人真能救你,我……”
李山抚摸着云氏的鬓角,脸上满是哀伤。
……
晨风清凉,吹到脸上魏佳禾倍感神清气爽。虽然一夜未睡,但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心随意动,气随神行,走在街道上,听着街道两边的叫卖,感受着人间烟火气,他觉得自身的浩然正气更凝实了些。
“听说立命武夫能用元气锤炼肉身,练到高深处甚至能刀枪不入肉身飞行,也不知道真假。”
魏佳禾想着有的没的,脚下生风,很快便来到西城平民区。这里是一些穷苦人生活的地方,所以也叫贫民区。这些人有的原本也家境殷实,但家中生了变故,或是疾病,或是人祸,或是家中男人出门做生意,见识到了花花世界,便将这乡野之地的妻儿父母丢在了这里不管不问,都是些有故事的人。魏佳禾看着平民区的入口叹了口气,尚有百姓不能温饱,朝堂上的大人物却在争权逐利,实在是有违先贤教诲。
“你,您要找谁?”
有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大爷拄着拐棍从一旁的院子里出来,见魏佳禾衣着光鲜,站在楼牌下面,便上来问了问。
“老丈,有一位说书先生您知道住在哪里吗?”
魏佳禾弯下身,给老人行了个礼。
“呦呦,当不得,当不得。”老大爷见魏佳禾给自己行礼吓得连连后退,“说书人?哦,你是说老常吧,住在里面那个巷子里,你是请他到哪个茶楼饭馆说书吧?”
“不是,白大夫有事找他,李府家仆繁忙走不开,委托在下请他到李府去一趟。”
“哦,白大夫去了李府啊,那你去吧,去吧,顺着那条巷子走到底,看见一个破院子就是。”
老人指完路佝偻着身子又慢慢走回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叨。
“刘平那小子说是去了山里,这都一晚上了,还没回来,唉,老婆子,老婆子诶,白大夫去了城东李府,你再忍忍啊。”
里面屋里响起一阵咳嗽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没,没事,你快去托人找找平儿,他身子又不壮实,怎么能,能进山呢,咳咳咳咳。”
魏佳禾停下脚步,转而跟着老人进了院子。
“老丈,听您夫人身体不好,在下略懂一些医术,可以给她瞧瞧。”
“啊?”
老人似乎耳背,有些没听清。
“我说,我可以给您老伴儿看看身体。”
魏佳禾声音略抬高了一些,也不用谦辞敬语了。
“真的啊?我家没什么钱,付不起诊金啊。”
老人看着魏佳禾,握了握手中的拐杖,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不要钱。”
魏佳禾笑笑。
“诶,那好,那好。白大夫也瞧过,说只要吃些好的就行,可我儿子换来白面白米这病就是不好。劳您给看看,这是啥病啊。”
老人听不要钱,立即喜笑颜开的请魏佳禾进屋。
进到屋内,只有一套破旧的座椅,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一块破破烂烂的布帘子将屋子隔开。掀开帘子,里面是一张黄土垒成的土炕,茅草做成的简陋床垫上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妇人。老妇人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破掉的一角,漏出里面的芦苇絮。
“老婆子,这是来给你瞧病的大夫,不要钱的。”
老人拉过一张矮板凳请魏佳禾坐下。
老妇人许是精神不济,说着话的功夫又睡了过去。
魏佳禾没坐椅子,顺势坐在土炕边上给老妇人把脉。
一把脉,魏佳禾便知道白大夫说的没错,这妇人是因为长期饥饿,造成的营养不良,内里虚弱,确实只要吃些精食补品长期补充营养就行,但看这家情况,估计是无法做到。
“怎么样啊?”
老人看着魏佳禾,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大娘没事。”魏佳禾起身将老妇人的手放回被子下面。
“那该吃些什么药啊。”
老人继续问道。
魏佳禾没有回答,反而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放着一只葫芦,便走了过去。
“老丈,这葫芦不错,上小下大,挺好看的,不如卖给我吧。”
老丈见魏佳禾拿着葫芦爱不释手的样子哭笑不得道:“本来是准备做水瓢的,什么卖不卖的,您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诶,葫芦,福禄,怎么能白要呢,我这里有些银钱,就算是买这葫芦的钱吧。”
魏佳禾拿出一个小钱袋,袋子上绣着一株精致的禾苗,他将钱袋递给老人,还不待老人推迟,便走出了屋子,消失在门口。
“这后生,真是……”
老人无奈笑了笑,打开袋子来看,本来觉得轻飘飘的,以为就是几文钱,没想到,一打开,一抹金色晃了一下老人的眼睛。
“这是金子做的叶子!”
老人使劲揉了揉眼睛,甚至掐了一下大腿,感受到疼痛才确定这不是梦。
“后生!后生!”
老人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跑到院子里,却找不到魏佳禾的影子。
“老天爷呀!您算是开了眼啊,让老汉遇到了善人!”老人对着贫民巷子磕了几个响头,“恩人,等平儿回来,老头子我一定让他去找您给您磕头!”
有了这枚金叶子,他老伴儿的病肯定就能看好了!
……
魏佳禾拿着葫芦走进了一条巷子深处,看着手里的葫芦不免失笑,但随即又叹了口气,一枚金叶子也许可以救治一条人命,却解决不了贫穷。若想让整个云台县城,整个云州甚至整个周国的百姓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不能仅仅只靠他个人,需要千千万万的书生学子共同努力。
“父亲大人,我总算知道您为何给我起名佳禾了,佳禾嘉禾,只有五谷丰收才能与人温饱,活人性命啊。”
魏佳禾边走边在心里感叹,不多时便到了一扇破门前。
“咚咚咚。”魏佳禾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院门口响起敲门声时,屋内闭目的老常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转头看向一口黑棺,笑道:“你们两个好好睡吧,老树我出去一趟。”
转首又看了看屋角一只被翠绿色气体包裹的黑色异兽,伸手落下一枚种子,种子落地生根,转瞬间便长成了一株藤蔓。
“看着这里,不许人进来,也不许他们三个任何一个出这个院子。”
藤蔓抬起枝条,听懂一般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