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哥哥的字迹,横行竖列,整整齐齐。茅书诚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左边第一列字,从上到下连起来是一句完整的话——“海员俱乐部相见。”
这是哥哥留给自己的暗号。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在对暗号。
梅竟芳就站在书诚身后,看看字又看看书诚,问:“书诚,怎么了?”
书诚指着那幅字,说:“老大的书法一点也没进步。”
书诚从书房出来,从包里取衣服。
梅竟芳问:“你要上哪儿?”
“海滨浴场。”
“哪个浴场?”
“去了再说,哪家人少就去哪家。”茅书诚看了看怀表,“我哥回来就告诉他,我早晨直接到东顺吃海鲜。”
茅书诚对这里轻车熟路。他知道,芝罘岛海滨路的东顺海鲜馆,每天早晨会有海上刚出网的海鲜。
面对书诚这副别管老子的态度,梅竟芳有些无奈。
“那我就回我宿舍了。”梅竟芳忙解了围裙,擦擦手,“书诚,你把这儿的钥匙带去吧。万一你们俩没碰面,你回来可以直接进来。”
“怎么能给我,给我了,你不是没有了吗?”
“本来就是你哥哥的家,钥匙给你不是很正常吗?”
二人同时出门,梅竟芳说:“你没带换洗衣服?”
“哦,懒得带,我正好想买新的。烟台的衣服,比北平洋气。”
梅竟芳心想,茅家怎么会惯出这么个公子哥儿来了。
她的手停在门锁上,说:“要不把你哥哥的衣服带上。你哥哥平常都穿制服,便装都是新的。”
“他的衣服,我不合身。”
梅竟芳把门锁上,钥匙塞给茅书诚。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东海关职工宿舍的灯光大部分都已熄灭,整个烟台山上都寂静下来。
梅竟芳住的是女职员宿舍,她也住在二楼。他们俩走到中线路口时,梅竟芳关切地问:“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
“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你哥请了假,准备陪你出去玩呢。”
茅书诚走出东海关单身宿舍区的大门,卡鲁尼站在门外转角处的风口纳凉。
书诚走过去,用英语跟他聊了几句,发现这里的地势虽不算高,但是视野非常好,可以看到西边芝罘岛和东边崆峒岛上的灯塔。
临走时,忽然想到应该从冰柜里拿两罐啤酒路上喝。于是,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准备折返回来。
他对卡鲁尼说:“老卡,麻烦给我叫一辆黄包车。”
书诚进了宿舍院子大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南边二楼最东头,哥哥的宿舍后窗亮着灯光。
刚才没有关灯?不可能。
哥哥回来了?更不可能。
茅书诚蹑手蹑脚走近后窗,外面黑暗,里面光明,所以,可以在外面窥视。从楼下看二楼是能看得清的,里面的人是梅竟芳,她又返回哥哥房间了。
她有两把钥匙。她为什么保留两把钥匙?
再稍稍走近看,她正在把哥哥写的那幅书法举起来,对着灯光,仔细凝视。
“这个女人不简单。”茅书诚想着,蹑手蹑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