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牢门,姜坦怎么回庄子成了问题,一身的伤,走是走不回去了,雇个车马又无银钱,这可让人犯了难。
“铃铛铛!”
一辆木板驴车停在了阶下,驴脖挂着一个大铃铛,赶车的是一位短衫中年男子,体态微胖。
“十四,你总算出来了,可把老舅急死了。”刘三牛,扈家庄人,姜坦的舅父,收养姜坦近十年,对其视如己出。
“舅父,你怎么来了?”
姜坦也不客气,爬上板车直挺挺的躺了上去,要是盖个帘子,都能直接开席了。
“庄上保正来交粮,衙上告知放你出狱,老舅得了消息便立马来接你,十四你受苦了,都怪老舅害了你,早知道……”
刘三牛是官矿的匠人,长年在矿上劳作,人脉关系不过就几位顶头监工,从他们手中得了活计安排外甥,谁知道是个圈套,这几天刘三牛急的束手无策,不知几次偷偷抹泪。
“都过去了,舅父不必自责。”
姜坦没想去怪乡民,大家都是苦主,见识决定行为。更不会去怨刘三牛,老舅也是一片好心。
刘三牛突然有点不适应姜坦的平静,按照他以前的脾性必定会撒泼打滚,叫苦叫冤,这牢槛确实是鬼门关,走一遭整个人都变了。
“唉!阿姐走的早,老舅也没本事,以后安生度日比什么都强。”
“舅父说的对。”
姜坦躺在板车上精神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刘三牛摇头叹了一句:可怜的孩儿。慢悠悠的驾车向庄上而去。
扈家庄不大,满庄匠户。
虽说朝廷近年来对匠户制有所优待,可以卖户迁籍,改匠为商等,但绝大多数匠户还是留在匠籍,一方面祖祖辈辈都在干这一行,出了这个行当很难谋生。另一方面改籍要两贯钱,这个门槛高的吓人。
驴车入了庄子,左右乡邻皆隔窗眺望,没有一个人出面问姜坦的生死,也许是心中有愧,亦或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顺着土路到家,天已晚,伸手不见五指。
刘三牛摸索着绳子把驴车套在树上,叫醒姜坦下车。
四间土坯房有个大概轮廓,家贫不点灯,只有厨房有微弱的柴火光亮。
“爹,十四,回来了。”
摸黑来了个大高个,听声音是刘二。
刘三牛别的本事不行,生儿子是一绝,前后育七子,活了四子,刘二便是家中长子,庄上有名的老实人,年过二十仍未取妻。
“快去打些热水,让十四洗一洗,某去找件衣服。”
“嗯。”
刘三牛吩咐了一声,刘二打水,姜坦坐在火边休息,不多时便听见刘三牛和马氏的争吵声,一件旧衣在刘家可是金贵物,刘三牛的小儿子至今还光屁股满街跑呢。
争吵的事姜坦并没有过多关注,他现在可背着三十两金子的外债,两天内凑不齐的话不仅自己要脑袋搬家,极有可能还会牵连到舅父一家。
做买卖赚钱吗?姜坦很快摇了摇头,两天时间太短,哪怕是倒卖私矿也赚不回来。
跑吗?呃!这就更离谱了,匠籍本身就是个限制,更何况处处都要路引,要是被官府抓了流民,大概率会死在修城墙上。要是被矿兵抓住就更惨了,他们可是有杀良冒功的优良传统。
这开局也太难了!人家重生要么是世子,直接开启架鹰遛狗,强抢民女的优质生活,转眼参与家国大事,手下随随便便二三十万骑兵,想打哪个打哪个,改朝换代黄袍加身也就洒洒水的功夫。
再者士族子弟也可,家境殷实,出入上流,随随便便抄上几句诗便可成名,周身王霸之气,有识之士,辅国之贤无不俯首称臣。
再也不济也是个寒门读书人,聪慧机敏,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三元及第,打马琼林,王公之女求嫁,知心倌人求纳等等。
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不过是须臾空想化为颅内澎湃,再回首还得始于足下。
“二哥不必麻烦了,且坐下,咱们兄弟聊聊。”
换了一身衣服,长发散披的姜坦坐在火坑内侧,腿部有大小不一的水疹,膝盖外侧的溃烂伤口仅用草木灰覆盖。
“十四,有什么苦楚尽管与哥哥说,二哥不是多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