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多为大院杂居,儿时的谌渔与许慧娘就是要好的玩伴,后来又一起上蒙学,谌渔喜爱经史,慧娘尤爱诗词,但慧娘的母亲不喜欢,她认为女子即便读书,也该读《女训》《女则》,将来才能做相夫教子的完美妻子和母亲。年少时的谌渔还能帮着慧娘反驳反驳许母,以为许母骂不过自己,便会逐渐打消这样的顽固想法。但许母只是表面稳住女儿,慧娘一到十六岁,许母便立即安排相亲。
起初的慧娘也以为可以敷衍过去,因为这些男子有的脏话连篇,有的啃老终于游手好闲,有的在外养了好几个外室,慧娘只是与他喝杯茶都怕染上脏病。慧娘觉得母亲总不会让自己嫁给这种人。
这个时候谌渔也发现了此事,但二人一商量,许母性情偏执,认准的道理很难改变,直接反抗怕她更加偏激。刚好谌渔决定报名百工考,建议慧娘一起考。
“这几届的百工考已经出了不少女官,即便我们能做一个小小的书吏,总归是吃官粮,你母亲强迫不了你的。”
“可我不擅长明经策论,母亲也不让我读那些书。”
谌渔握紧慧娘的手,“你现在已经在深渊边缘了,一旦坠落就回不了头。你以为你挑挑拣拣,你娘就会费尽心思找一个品行高尚的男子吗?你以为嫁了个好人,想不生孩子就不生吗?我虽年纪轻,但我见到的所有新娘,全都是被推着,做出不由自主的每一个决定,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牺牲奉献,直到她死,儿女都冠着她夫君的姓氏,墓碑上她都没有自己的全名。你母亲眼界就那么窄,把你嫁出去,再给夫家生个儿子,她就是她活着的意义。你想被推入深渊吗?”
“我不想!”慧娘在泪眼婆娑中抬头,“我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多向上爬一步,我离深渊就远一分,我想试试。”
慧娘是偷偷出去跟谌渔一起考的,竟考了个秀才。许母发现的时候虽然暴跳如雷,还满大院辱骂谌渔,说她乖张无度,带坏自己女儿。但她也知道虐待秀才要坐牢,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女儿这下有了身份,那就能议到更好的亲事了。
慧娘也很开心,母亲似乎消停了一些,但慧娘不擅明经,没有中举。这就给了许母机会,趁着谌渔闭关备考,不怎么回大院,许母又给慧娘张罗了好几户人家。
“娘,女帝提倡女子自立自强,京城富庶的地方都在招女工,女子能买商铺做生意,你为什么会怕我不嫁人就活不了呢?”
“我真是白养你了,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女帝管不了我们家教养女儿,只有阴阳结合,天地才能运转,你是不是跟谌渔学的,天天把女帝挂在嘴边。那女帝不也是嫁了人,儿女双全吗?你不嫁人就是残缺的!是不完整的!哪个不嫁人的姑娘能有好下场!”
慧娘把自己锁起来过,逃出去过,也曾说过大不了断绝母女关系,她搬出去住,自有饿不死的活法。
但许母又说,“你就是存心想我死是吧?小姑娘没有丈夫,能有什么活法?你难道自轻自贱去卖身?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贱坯子!我这辈子失败透了!你走,你走了我就上吊,让你下半辈子都悔恨自己因为不嫁人,活活逼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