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和她一起站在屋顶的边缘,望着下面的小马。今天的田地里没有农民,市场上也没有活动。小马们都已经在庆祝了。
即便如此,亚历克斯仍能看到从城市到河边的景象,在她视线的边缘,隐约可见一排排的帐篷挤在雪地上。那是被派来消灭他们的军队。
“你来这是救我的小马吗?“亚历克斯问道,她的声音有点犹豫。“那儿有一支军队,就在那儿。”她用蹄子指着。“他们想以无名之神的名义杀死城里的每一匹小马。”
余晖向远处望去。“不,我不是来阻止他们的。”
“但是……”亚历克斯目瞪口呆。“你可以用一个法术就把他们送走!炸毁营地,或者……把所有的小马都传送走!只要天角兽出手的话,我们这的战斗会即刻结束的!”
“是的。”天角兽看向了她的眼睛。“是可以的。”
“我一直在努力着!”亚历克斯几乎是在对她大喊大叫。“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草旦的HPI决定放弃帮助人类,认为如果世界开始把人赶尽杀绝,那也没关系,但,必须有小马来做点什么!”
她跺着一只蹄子,蹄子下面的瓦片轻松地碎了。“瓦丢雷楼某,公主!他们不是你的臣民或者什么吗?如果你不使用魔法的话,那么那些魔法的力量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她觉得天角兽会生气,她真的错了。余晖再次拥抱了她,像亚历克斯对南希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她。“档案,你不需要我送你什么礼物了。”她放开了蹄子,指着路对面附近的建筑物。“我曾经认识一匹小马,它能搜寻藏在岩石中的宝石。但你做得远远更棒——你点石成金。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档案继续沉默着。
“尤达莫尼亚(Eudaimonia),”余晖说道,“我看到过一匹已经见过天界的小马。你可以听到它在召唤你,但你害怕回答。”魔法在她周围闪烁,迫使档案盯着她的眼睛。“别再躲了,档案。别再逃跑了。河对岸有一支军队。他们在为了渡河杀死你所心爱的小马而在造船,你可以听到他们锯子和锤子的声音。”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有能力阻止他们。但我远远不够。其他小马也得这么做。像你这样的小马。”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做!“档案呜咽着。“我不知道怎么阻止这么多小马。我不知道怎么吓跑他们,让他们的国王不再送更多军队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天角兽!“
余晖耸耸肩。“你就像没有能够遵循的任务清单一样摸不着头脑。但你终将会明白一切的,我知道你会的。”余晖转过身,从她身边走过,向门口走去。“希望你不介意我留下来吃饭。我答应过你的厨师。”
“那是我妈妈,”亚历克斯纠正道。“玛丽是我母亲。从事件之前就是。”
余晖怔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
档案耸耸肩。“挖母鸡。我只是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她跟着余晖烁烁走向了门口,让自己微笑起来。“我本来想,在我经历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情之后,我可能早就错过了。”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余晖同意着跟着她走下楼梯。
在圣诞节早晨被一个急于打开礼物的孩子过早吵醒,这显得熟悉且令人欣慰。尽管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她也没有抗议。熬夜和余晖还有杰西一起追忆往事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不会有……”亚历克斯咕哝着,跟着南希蹒跚地走出卧室,走进中央客厅。他们的树和前一天几乎没什么变化,只多出了一些小包裹。没有用纸板,也没有用廉价的纸,大多数的礼物都是用普通的布“包裹”起来的,它们很可能在早晨结束时被重新缝成其它东西。
亚历克斯亲自把礼物放在那里时,几乎是能够认可所有礼物的。一件给天马的迷人的冬衣,上面有一个可移动的部分,可以让她的翅膀自由飞行。她为母亲找到的一本完整的圣经副本,她母亲几乎每天都渴望得到这个旧的版本。杰西和埃兹的有点难准备——他们显然已经作为流浪的苦行僧生活了至少一个世纪了,她应该给比他大几百岁的小马们什么礼物?
南希从树下拖了个东西出来,亚历克斯昨晚还没注意到那个东西。她能猜出是给谁的,因为她自己的可爱的标志已经印在纸上了。“这到底是谁给我的?”“亚历克斯,你错了!这里有一个给你!”
“是的,我想是的。”她没有打开它——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内吧。她女儿和杰西还没有出现,但玛丽出现了。她做了华夫饼——但没有鸡蛋或糖浆,熟悉的早餐变成了有点普通发白的东西。
“你不要干坐在那里呀。”玛丽说道。
亚历克斯坐在那个奇怪的盒子前,戴着她傻傻小帽子。在庆祝活动中,她基本上还是个旁观者,看到母亲和南希都很高兴,她就很高兴。“我只想让其他人先打开他们的礼物。”亚历克斯咕哝道。
“我们都打开过了。”南希穿着她的新冬衣,显然它非常合身,而且让她看起来十分可爱。她似乎也因为太暖和而微微出汗。这种迷人的衣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极为荒凉的北部荒地,尤其是当一匹已经耐寒的小马穿着它的时候。“来吧,亚历克斯!打开它!”
她伸出手来,用她的球节内部感受着那张纸。它非常薄,光洁亮丽,和她见过的其他包装纸一模一样。甚至有某种把它包起来的透明胶。“你从哪儿弄来的?“她边问着她妈妈,边小心翼翼地把胶带取下来,打开里面的盒子。没有卡片,没有标签,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识别它是谁的。
“不是我,”玛丽坚持说,举起一只脚抗议。“你想叫醒你的朋友吗?”
“没有。”她继续拆着。“清晨早起对于蝙蝠来说是一份糟糕的圣诞礼物。杰西可以一直睡到合适的时候。现在连中午都不到。”
“亲爱的,你也是一只蝙蝠。但你醒了。”
“别提醒我这个,”亚历克斯呻吟道,从包装纸里拿出一个薄纸板箱。她打开盖子,震惊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它看起来像皮革,不过她当然知道它是由海藻或其他艾奎斯陲亚的替代品做成的。那是一对凹凸不平的鞍包,上面满是磨损和擦伤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用拙劣的的针脚缝补着。太阳和月亮的可爱印记,和她记忆中的一样鲜艳亮丽。
一张薄纸卡片在鞍包上叠着,她用一只蹄子把它摊开看。
尽可能去享受你的礼物吧。她可不那么容易被找到。
-D
附:你把这个落下了。我的朋友们为了给你制造这个付出了很多,在那之后我不能让它就这么白白没掉。
“噢噢噢噢……”南希咕哝着,眼睛盯着她的肩膀。“我想这会是一个很酷的东西,能这样被包裹起来的……”
亚历克斯合上了卡片,把鞍包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摇晃着。尽管年代久远,它们还是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柔软灵活。“它确实是。”她把它们放在一张普通的木长椅上,塞莱斯蒂娅的那一边朝外。
“一个包而已嘛。”南希翻了个白眼,“好吧,也许图案很漂亮,但是…”
“这不仅是一个包,”亚历克斯说道,“这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神器。”
“什么?南希耸了耸肩,也许有点不情愿。“为什么?”
“行吧,我跟你说过艾奎斯陲亚。我告诉过你,很久以前,公主们是怎么意图帮助我们修复我们的世界的。他们想给我们各种各样的东西……成千上万的书,让我们能够学习和复制的新奇玩意……那对一匹小马来说太多了拿不了。所以他们做了这个。”
南希轻轻地打开包——开包不难,因为包上没有使它束紧的带子。但里面当然是空的,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造革内壁。“魔法消失了吗?“
“没有。”亚历克斯合上了它,然后亲自打开。就像她记忆中的一样,里面的空间奇怪地扭曲着,好像有人在沙发上开了一个通向有着密封的玻璃门和现代建筑风格的小室的小入口。这个动作足以让亮光溢出来。
“啊……”南希用蹄子戳向里面的空间,但过了一会儿就把它拉了回来。好像她害怕被灼伤一样。“哇!”
玛丽从长凳上抬起头来,只表现出一点兴趣。“哦,费利克斯的魔法包(Felix‘s magic bag)。你能拿出你想要的东西吗?“
“很不幸,不行。”亚历克斯跳了进去,示意南希跟上。
她一显示了它是安全的,小雌驹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她爬了进去。“这看起来像是人为建造的,”南希说。“我以为小马都……是过时的。”
“嗯,没错。”亚历克斯走到门口,然后把门打开。她回头穿过肩膀看了看后面。“嘿,妈妈!这里有一个真正的厨房!”
“有搅拌机吗?“玛丽突然从门口弹出了头,看着她。“如果我能喝一杯像样的冰沙,我会高兴得要死的。”
一切都是亚历克斯留下的。在她生活在首矿城的那几个月里,她一直把马鞍当作第二个家,这一切看起来都有点磨损。尽管一千年没有打开了,这里却一尘不染。她清理过的柜台仍然闪闪发光,一堆不均匀的DVD仍然堆在电视旁,这些是在矿工们因为试图中止他们的计划而杀死她之前,她和杰西和埃兹在一个电影之夜看过的。
“这不是费利克斯的包,这是个塔迪斯(Tardis,原型是英国科幻电视剧Doctor Who中的时间机器和宇宙飞船,名字是‘时间和空间的相对维度’的缩写,摘自百度百科),”玛丽边说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它是空的——来自矿井的幸存者吃了所有的东西,而且他们可能已经喝光了水箱里的大部分水。自从她离开鞍包去往天堂陨石坑生活之后,亚历克斯就再也没有去填充任何东西。
“这……好大呀。”南希咕哝着打开通向楼下的门。
亚历克斯跟着她,经过敞开的卧室门和像厨房一样干净的现代化的浴室,来到设备间。她那空的盔甲架还在那儿,从她匆忙离开之后到现在,有几根缆绳还悬在那儿。她用来绑翅膀的胶带甚至还在桌子上。
亚历克斯立刻后悔在去天堂之后没有再存贮东西。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在这里放上十几套动力盔甲,并在另一个袋子的储藏室里装满足够的食物,以供数百人食用。更好的是,她本可以用现代武器,也许是加特林炮塔或无人机。那可以很快地解决掉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军队。
自从狼杀了她以后,她甚至都没有打开另一边。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南希没有在设备间呆太久,而是转身前去卧室。亚历克斯跟着,发现那个小雌驹正往壁橱里张望。
亚历克斯的旧衣服挂在那里,它们也一同来到了这,尽管她已经不在乎裸体与否。裙子、短裤、上衣、连衣裙、泳装……都是为更小、更年轻的自己量身打造的。埃兹的全套冬装整齐地叠在一个架子上,不过幻形灵不会穿其它的东西。
“哦,哈哈。我以前的东西。”
“我可以吗?”
亚历克斯咧嘴笑了笑。“当然可以呀。很多都挺适合你的。可能有点松垮,但是……”她瞥了一眼小雌驹,然后又站了起来。“你会长大的。只是尽量不要穿破它。这东西很旧,所以对我来说很特别。”
“我不会的!”南希挑选了十几件不同的衣服,足够搭配成几套套装了。亚历克斯把她留在卧室里,然后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客厅。
她母亲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本旧皮夹书。那是真皮,而不是艾奎斯陲亚的假皮。
这是亚历克斯的一本日记。几本相同的书还在她旁边摞着——大约每隔十年有一本。尽管她一直在读书,玛丽还是抬头看了下,注意到了她。玛丽像往常一样大声独自朗读着。
“我告诉露娜,我想要承担保护人类遗产的重任。就目前而言,我认为这意味着尽可能多地保护前人类。一旦有足够多的人关注生存的需要,我就会开始操手遗失的知识。”
“那已经很老了,”亚历克斯说着,跳上她旁边的沙发。这和她记忆中的一样舒适。
“我从第一卷开始看的。”玛丽抬头看了看,翻过几页纸到了粘有一片水晶的那一页。即使是现在,它仍然在微弱地发光,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暗淡。“我看见……看见了什么。”
“没错。”亚历克斯看向别处。“那是记忆水晶。我想确保我可以让小马们看见露娜向我展示的那些。这些就是她给我展示的,以防他们不相信。否则,这将是一个……相当疯狂的故事。”
“你穿裙子看起来很可爱,”玛丽笑道。
如果孤独终日年轻一点的话可能还会脸红,不愿提起任何关于她旧时生活的回忆。不过现在亚历克斯年纪太大了——她作为人类的生活已经变成一场奇怪的、遥远的梦。“奥利弗也这么想。无论我们去什么地方,他总是想让我穿上它。我还留着那件,就在另一边的盒子里。我肯定它已经不再合身了。裁缝几乎是贴着我的身体缝制的。在那之后我已经变大了很多。”
“奥利弗,”玛丽重复着,翻阅着书页。“我想我在这里看到了那个名字。他是医生?“
“而且是据我所知最好的医生,”亚历克斯说道。她站起来,穿过房间走向一幅镶框的画,轻轻地把它从墙上端下来。这是一件古老的艺术品,几乎和日记一样古老。就像她所拥有的大部分东西一样,她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使它保持了如此长的时间。用了一个小魔法,还有一个密闭的框架。
她把它平放在她妈妈面前的沙发上。“那是我们结婚四年后拍的。科迪……”她呜咽着,蹄子颤抖着,那辈子的记忆拼命涌现了出来。那是一匹冷静的小马,一匹早熟的骏马,一个深思熟虑的少年,一匹野心勃勃、精力充沛的雄驹。她的小科迪的一生像蝴蝶飞舞一样从她眼前闪过。
孤独终日不是某个远古的见证几千代人逝去的上帝。她大部分时光是和她活着时的儿子一起度过的——她失去她的孩子总共还不到一个世纪之久。
她也记得奥利弗,那是一段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关系,最终也没能成。但虽然他带着痛苦感和被抛弃感离开了,她仍然记得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在她记忆中仍然像前天晚上的圣诞夜晚餐一样历历在目。
当孤独终日再次回到现实时,她发现自己一直在哭。她不知道自己晃来晃去了多久,只知道有一双蹄子围着她,还有一股熟悉的温暖气味。“嘘……”玛丽在说。“没事的……没事的……”
亚历克斯眨了眨眼,用蹄背擦去眼泪,然后突然坐起来。“对不起……我一时间镇静不下来。我不会这样了……”
“不,”玛丽盯了她一下,使她哑口无言。“换作我,我可能也有点不堪重负。我不知道……我想我不可能会懂你经历的一切的。我希望我能去参加你的婚礼,或者认识我的孙子,或者……我希望我能理解你甚至是谁……”
玛丽接着说道:“不过管它呢。不管沧海桑田,不论世事变幻,我终究是你的母亲。而且似乎……不论你在这世上等了多久……家庭仍会在这茫茫宇宙之中。”
亚历克斯点了点头。“我……是的。我想是的。”
玛丽放开了她。“我希望你不介意我读一些片段。如果詹姆斯和伊丽莎白还没回来的话,我至少想知道至今为止你经历了什么。”
“但这有太多要读的了。”亚历克斯站起身来,看见南希刚好从楼梯上下来。
小雌驹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裙,戴着一顶宽草帽,穿着一双凉鞋。虽然一切都差不多,但似乎都还不太合身。她只能希望南希没有试着穿上过其他衣服——包括这个的那些都是艾米为她挑选的,这意味着这些都非常开放。“可千万别让我教你穿什么性感内衣。”
“妈妈,我看起来怎么样?“她问道,亚历克斯有史以来第一次见过她如此骄傲自信。
“啊。”玛丽从书里抬起头来,咧着嘴笑着。“看起来挺成熟,亲爱的。”
“它没有翼缝,”南希在离孤独终日几英尺远的地方咕哝着。“亚历克斯,你是怎么能把翅膀插进去的呢?”
“插不进去的,”她皱起眉头说道,“我们得挖几个洞——必须得非常小心。当时我还没有翅膀,所以我的衣服没有考虑到翅膀。”
“这不可能呀,”南希小声说道,“你怎么可能现在有翅膀,然而以前没有?我不认为我们能变形!”
“我们是不能,”她承认道。“不过这是在通常情况下。这说起来有点可怕。你应该问问埃兹——我相信她肯定记得。”
“啊,埃兹!”南希转身向出口走去。“我得让她看看我们现在有真正的衣服了!她一定会很兴奋的……”
“她会因为你兴奋而兴奋的。”不过,亚历克斯并没有大声说出来。这些都不重要。
这座城市仍然处于危险之中。她没有得到任何能够对付入侵者的魔法子弹。然而即便如此,她对未来的预期还是比以往更为乐观了一点。
在圣诞节剩下的时间里,她到处走访位于埃斯特尔的朋友和重要的小马,她发现这种态度已经传播到了大部分市民身上。虽然许多人对未来感到紧张,但他们每个人都怀揣希望,相信城市能找到一条出路。
对于一个疲惫的不朽者来说,这是一个比所有旧鞍包都要大得多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