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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胆量

大家听王奶奶讲完《鬼道》,觉得不过瘾,可王奶奶又让媳妇请回泡脚去了。为了不冷场,大家就邀请甘老师给大家讲一个。甘老师环顾了一下众人,轻轻一笑,忙说:“我暂时真没有啥好听鬼故事,就是喜欢听。我要先听听大家是怎么讲的,等我有了啥鬼的故事,再讲给你们听,也不晚啊!”

因为,甘老师早看出已经有人等不及地要一展本事了,就让贤地请旁边的一位男士,让他来给大家讲一个。并鼓励说:“我知道你肚子里有货,天色还早,就满足一下大家的兴致吧!”

其实,只要有人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人群里就是不缺爱说话的人。也就是说,只要人们不是太晚太累,绝对不会轻易散场。

单说甘老师推荐的这个人,他是个五十好几的碎嘴男人,其媳妇一听,就在旁讥讽道:“若不是有必须非得做的事情,他绝对会天天来这儿给大家瞎白话儿的。他一旦白话儿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他不烦,恐怕你们这些听的人都会烦了。”

大家笑着,请他尽快讲。

这人清了清嗓子,也不知啥是怯场,是开口就说:

在某个村中,有九个年纪相差不足十岁的光棍儿,住的距离都不远,是相当要好朋友。最小的光棍儿四十四岁,都叫他“老母鸡”这个外号,因他从来不穿合身显露体态的衣服,总是穿宽松的衣裤,加上膨胀的身体,不叫他“老母鸡”,都屈材料了。

在这九个光棍中,年龄最大的,是五十五岁的“画家许”。他只要有一点儿工夫,就画花鸟鱼虫,没人买过他一张的画,他也没有卖过自己的画,只是乐得赠送。一句话,水平差。其余七位分别叫“大扁头”、“二干巴”、“三晃儿”、“四蛤蟆”、“五癞子”、“六猴子”、“七鬼子”。听听他们的外号,他们说不是媳妇,原因很是明了的。

这些人的这些外号,可不是他们之间的排序,更不是外人给安的,竟都是出他们各自亲人,或是父母给喊响的。

只说是没有外号不发家,他们都有外号,不但没有发家,竟连家都没有成上,何来发家。这九个光棍儿,因为都不算老,不仅要种着各自名下的土地,也会在农闲时打短工。虽然有各自的住所,不缺吃穿,但也没啥大钱。好在他们都能遵纪守法,没有啥不良嗜好,不招人烦。可他们也没有得到大家的称赞,没有啥大胸怀和理想,不过就是苟且活着而已,甘心着平庸。

这九个光棍儿在冬季闲暇时,几乎是天天聚集到“画家许”的家里,不是闲玩扑克,就是聊天,有时还乱蹦乱跳地瞎吼几嗓子。因为,只有“画家许”家够宽敞整洁,属于三室一厅的农家别墅模样。单看表面,不像是个没有女人的光棍儿家。他们当中,也只有“画家许”是谁家也不去,忙完地里活儿,便在家,不是收拾屋子,就是画画,让自己有个占手的事儿。

“画家许”,不同于某些画家的邋遢和铺张,是个有洁癖的男人。而且,他还有个毛病,就喜欢在一个有着墙壁镜的小房间里,描描画画,画那种不着颜色的白描。

光棍儿朋友来了,“画家许”也不迎,走了也不送,来人是躺着坐着,在玩什么也不管。只要不抽烟地祸害屋子,只要少进画室,只要少品评他的画,吃喝胡闹都一概容忍。

这天,叫“老母鸡”的光棍儿不胜酒,在吃晚饭时喝了点酒,闲玩扑克都提不起兴趣,直犯困,就撂下跑去画室,对点着大灯作画的“画家许”说:“你是不是只会画这些花鸟鱼虫啊!我就没见过你画过啥人物。呵呵……你是不是没那个本事,怕把个美女画成魔鬼呀?”

“画家许”就冷笑道:“所谓‘晨不说梦,夜不讲鬼’,你别没屁闲搁楞嗓子。不过,你说对了。我画美女不行,要我画美女,那可是八十学吹打——难上难了。但要我画魔鬼,准成。要不,你就说个鬼故事,我依照你说的样子,给你画个鬼来。然后,我只点乌突突的角灯,你对着镜子,来欣赏一下,不害怕就算你有胆儿。”

想不到,这“画家许”首先忘了自己的所谓之忌,不仅要人讲在夜里鬼,还要在夜里画鬼。

“老母鸡”笑了,兴奋道:“你画在纸上的鬼,那毕竟是假的,我还会害怕?只怕是,我讲的鬼故事,你要害怕的握不住笔了。不信,你就听着……”

“画家许”把“老母鸡”推出画室,是厌烦酒气,挥手说:“我又不聋,去客厅里讲去。”转而又对其他人说:“今晚儿,你们谁都别玩扑克在抽王八了,依次就都讲一个鬼故事。然后,进画室来,欣赏一下你们口中的我画出的鬼。听听谁的鬼故事最吓人,看看谁的胆量大,看谁敢摸黑往家走。”

如此,几个人都有了兴致,“老母鸡”首先说开了:

“老母鸡”说的是:

有个赶夜路回家的人,他时刻牢记着老人说的话,赶夜路时,眼睛要平行地盯着家的方向,看着路,不要摇头晃脑地环顾四周。特别不能抬头看向半空,说不定会有啥鬼怪,就在半空中悬浮,或是蹲在树上,并用两只发绿光的鬼眼看着你,不然就是用那游荡的腿来踢你。但也不能低头去看脚下,看久了,就会看来个鬼怪妖魔紧跟着你。

这个人就看前面的路,急忙地往家走。看着看着,夜色就黑得如漆了,只好凭着直觉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觉得两条腿像被啥东西缠绊和搂抱着,是无声无息的。想甩,咋也甩不掉,想跑,也跑不动。想看看是咋回事,也不敢低头去看,直到累得满头大汗,心慌难耐。直到实在无力前行时,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哎呀,我的妈呀!这是啥呀?”这一看,这个人是失声大叫不止。

只见像手又不是手的两只长长的血糊糊的东西,搂着这个人的脚脖子……

这个人顺着像血手臂似的东西看下去,在一丈开外,似乎有个人头挨着地,那身子和腿,竟长得看不见个边儿,似乎没有个尽头。不知这鬼到底有多长,站起来会有多高,这个人就被给吓晕了……

不等“老母鸡”的话音落下,“画家许”在画室里冲“老母鸡”说:“你先别晕。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然后你再晕。”

“老母鸡”刚一进画室,“画家许”就把大灯关掉了,在幽暗的画室里,“老母鸡”在猛然间,看到泛蓝光的镜子里,有个高举着紧扣双手的厉鬼,脸如腐烂的枯树……吓得他“妈呀”一声,就退回了客厅,拍着胸口说:“我讲的故事,不吓人,他画的鬼可真吓人。”

其他人要进去看,却早被“画家许”收在了画柜里,说啥也不让看了。并对在前的“大扁头”说:“该你给大家讲一个了。”然后命令大家道:“都去客厅坐着听去,别在这里影响我。”

“大扁头”坐下后,看了看大家那好奇的眼神,咧嘴笑道:“我听到的鬼故事有限,也没有啥可以吓住人的。就讲一个‘大白脸鬼’好了。”

大家一听,忙阻止道:“这个谁没听过?啥‘大白脸鬼’,不就是个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大白脸的鬼吗?不要听这个,换一个。”

“大扁头”却说:“我讲的这个‘大白脸鬼’,跟咱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何况,我也没有啥可讲的。不听这个,我就不讲了,就由下一位‘二干巴’来讲好了。”

不等大家反对,“画家许”在画室里说:“你就讲这个‘大白脸鬼’好了。我倒要听听,你讲的有啥不一样。”

“大扁头”坐正了身体,慢慢地讲开了:

说,有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叫小尚,在放年假时,小尚双肩背着给媳妇孩子买的新年物品,是急忙往家赶。冬季天短,没下车,天就黑了。再啥得花钱,觉得也犯不上为不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住店。何况,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媳妇孩子了,归心似箭,就咬牙急忙往前走。

正急忙走着,忽见前面也有一个背包摞伞的男人在赶路,就紧走几步,赶在身后热情地打招呼,说:“大哥,你是哪儿村的?”

那人也不回头,反问道:“兄弟是哪儿村的?”

小尚说:“我是二道崴子的。”

那人说:“我比你远点儿,是山弯儿的。”

小尚兴奋不已,笑道:“太好了!咱俩这么顺路,路上有说话的伴儿,不仅不寂寞,还省得胆突地害怕了。”

两人互相问候一番,说了些在外的经历,小尚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只要一绕过鹰嘴砬子,就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