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润物细无声,天边的星星也会困得睁不开眼,更何况忙碌了一天的人们。
寝室的三小只争先恐后地打着鼾,忽然间,一道人影似是被鼾声给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影闭着眼晃悠悠地在枕头下找到了一团纸,随后他将其弄出两个纸团往一个玩偶的耳朵里塞去,塞完后立马躺了下去,瞬间沉睡。
看来他自己并不会被这鼾声给吵到,他担心的是身边的玩偶被吵到。
他的动静没有惊动任何一人,包括突然跃上阳台的一个身影。
身影在暗夜里模样十分模糊,隐隐间才能见晓他的模样有点怪异,而在这个年代,奇形怪状的人,就意味着妖。
而能初步幻化人形的人,至少也是四境。
“好浓厚的血气。”此人在心底暗暗低喃,他不是贸然闯入这里,而是早已盯上了床上的人好几天。
一开始此人都不敢靠近对方,直到从他人嘴里再加上自己几天的试探才得以确定,原来床上的他真的是个傻子。
正如妖族那边大山老林里遍地宝物,居于东域中心的天京市也是物杰人灵。
人族可以妖族为食,妖族也可以人族为食。
而这其中的益处不是简单地饱满食欲,还能利于修行,增强体魄,特别是在修炼前期,也就是前三境,这种益处会被明显放大。
自四境始,这益处就会逐渐降低,到了六境以后,就更是完全丧失了这种益处,这或许就是两族能休战的一大原因。
两族的主宰者没有必须要分个你死我活的理由,自然不会无意义地斗争下去,除非有一天有哪方有着碾压对方的实力。
否则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断断不能的,那会死伤太多人,也不符合自身利益。
话说回来,虽谈进食异族的益处在四境会大打折扣,可这么一个白给的“傻子”也是聊胜于无,所以王朗来到了这里,为此他饱受了线长长达五天的折磨,在今天下班的时候,他打完卡后还被线长留下来开了十几分钟的“小灶”。
他决定了吃下“傻子”后也要把那个线长给干掉,这其中并不会冒多大风险,这附近热衷于杀妖行道、路见不平的人族势力也唯有监察司,而王朗只需要随便制造点意外也不会被监察司给觉察到什么。
毕竟无论是床上的傻子还是那个线长,都是生活中极为普通之人,这两者消失个两三天也不会引起多大动静,而届时王朗早已逃之夭夭。
除去世家、宗门等等背景,人族之中最不好招惹的便是监察司,但天下之大,监察司也管不到所有地方。
正如一轮再浩然的皓日也无法照遍世间每一处角落。
此刻王朗两只手已经恢复成妖族模样,其如芒针尖细的毛发,锋利如白月的爪牙,唰地一声,便往苏恪脖子上抓去。
叭!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充满着异味的毛臂,王朗大慌失色,好在黑暗的场景里没人能看到他的脸色。
嗖地一声,王朗立刻头也不回地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他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从何来,也不清楚那人实力有没有自己强,可他知晓那人至少不弱于自己,所以他溜。
毕竟眼下是在东域,而不是在四大妖区。
注意到身后并无脚步声跟来,王朗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又做出一个决定,那个傻子和那个线长的命先留给他们自己,以后再过来拿。
随后空地上一片寂静,再无一丝人迹,寝室内依旧鼾声如雷,也无人有丝毫动作。
翌日清晨,缕缕阳光点缀在天迹,夜里大放异彩的尘星早已无影无踪。
苏恪将被子轻轻盖在玩偶身上,接着便起身洗漱,困乏的精神让他没能跟玩偶道句早安。
“昨晚做了个噩梦。”苏恪很用心地回忆着那是一个怎样的噩梦,可惜只得记起闪过碎片一样的片段。
男儿立志出乡关,药剂厂里上白班。
重复而枯燥的生活尤胜于昨夜的噩梦,纵然苏恪可以承受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的人生,也不愿上班。
他宁愿孤独,也不愿受苦。
一路上走过去遇到各个厂的人并没有多少人能从苏恪的身上看出傻子气息,反是日光下坚毅纯净的侧颜令人瞩目。
苏恪最傻的表现在于自己的言语,他的表情与动作只是比常人要呆滞些许。
而他不说话的时候这些呆滞便显得很不可见,那么没有傻子的气质苏恪就活生生一个韶华公子。
“帅哥,加个联系方式不?”有女孩跑来问。
苏恪没有理她,在对方一脸尴尬下往前走去,他根本没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女孩在后方气得跺了跺脚,她默默想到,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蓝宁的宿舍每半月是需要检查的,桌上不能杂乱,鞋子必须在床底下摆的整齐,烟头槟榔不能乱丢,毛巾不能挂在床头等等……
这些规则对苏恪来说简直不是问题,他从不和室友抢占那只能放两个人物品的桌子,鞋子只有一双放在哪儿都不算乱摆,因为他只会穿在脚上。
香烟槟榔苏恪更是不清楚是什么物品,室友曾让他尝试过,可尝试过后他就忘了这些东西的名称。
毛巾他不会乱挂,因为他没有。
苏恪洗脸洗澡全靠手搓,不要问他脸庞为何会比常人要坚毅,那都是搓出来的。
可就算是这样,只要你见识多了底层生活,就会发现,越是底层就越难团结起来。
总有人以欺凌你的软弱为乐。
陈弟是宿舍C区一到六栋的宿管,每隔半月他就会一个寝室一个寝室的检查卫生,若是遇到严重违纪的寝室,他上报后那薄弱的绩效是可以往上增长一些的。
即便遇不到这种好事,他也能十分满足管辖别人的快感。
不过三栋四楼一直有个刺头,那刺头上个月上晚班时和他生起了纠纷,上白班的人晚上睡觉,上晚班的人便是白天睡觉。
那么上个月陈弟白天检查寝室的时候,便因吵到了那个白天睡觉的刺头而闹了起来。
若是说吵到了那人陈弟忍忍也就罢了,那人非说吵到了他的玩偶,让陈弟小声点。
虽然苏恪很少轻易动怒,故而那会儿他的态度十分客气,可再怎么客气,陈弟还是把他给记恨上了,因为他觉得苏恪在戏耍他。
纵使苏恪的室友用苏恪的身份辩解,陈弟还是无法原谅苏恪,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傻子很客气地让陈弟小声点,但陈弟觉得丢了颜面,便还是对一个傻子怀怨在心。
若不是见苏恪体格强壮,当时陈弟就要发飙。
很多时候都是规则制定得不合理,但很多人却从不敢挑战规则,只会将怨气以其他方式发泄出去。
即便苏恪彼时不出声,其实很多人也会被陈弟给吵到,但这份错不在于陈弟,更不在于白天睡觉的人们。
可这份错误引起的恶劣后果,往往都是由这些人自己承受。
今日,再一次检查卫生之时,陈弟来到苏恪的宿舍后,嘴角带着嘲讽将玩偶丢到了垃圾桶,在他心里十分舒爽的报复却只是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做完这些后他便得意离去,他倒是想知道:“解决好你这个刺头,谁还敢跟我顶嘴?”
十几个小时对于上班的人过得飞慢,对于下班的人又过得飞快。
苏恪再次回到寝室时,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自己每天回到寝室的第一时间就是要看看玩偶睡醒了没有,可是今天她却不在了。
微微皱了下眉头,自己心里已经开始急躁。
“小莫呢?”苏恪在床上翻来翻去,室友见他默不作声地忽然间将床板抗在了肩头,纷纷侧目。
翻身下床,在下铺和床底下又找了找,还是不见踪迹。
“那个……你是在找它吗?”靠门的那个床铺上男子指了指垃圾桶,苏恪在寝室的物品就那么几个,哥几个都知道。
苏恪一脸凝重地看到了垃圾桶里沾上了不少油迹的玩偶,他沉不作声地将玩偶取了出来。
在水池里轻微地清洗了好久,看到小莫终于干净,苏恪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语气还是低沉,“走,我们走。”
回到床上取下破旧的背包,苏恪转身离开,像是突然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不会……不干了吧?”
“这是要自离?工资不要了吗?”
“谁知道呢,看样子他是走了,呵呵,还真有点趣。”
苏恪是要走了,不是因为这件事他有多生气,而是因为他觉得他要一直陪在小莫身旁,否则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在这里他做不到这点,便决定离开。
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苏恪双眼间痛了痛,过了良久才恢复清明。
“刚刚怎么了?”
纳着闷苏恪朝厂区外走去,他记忆里根本就忘了陈弟这个人,也就没有去找他麻烦的想法,至于小莫为嘛会出现在垃圾桶。
“小莫你又不听话了。”
一人一偶在夜色下走去,就连影子也不陪着他们。
在一个公交站台上睡了整夜,大早上排队等公交的人看到苏恪都认为他是刚通完宵从网吧里出来的。
好几天徘徊来游荡去,苏恪从一个高冷范男神变成了糟糕犀利哥,他饿了好几天了,不过从表面上看着,他不像个饿了好几天的人。
苏恪的表情很淡然,并不颓废。
永定区挺大的,少说也有几百万人,可惜没一个来拯救他的困境。
在一个桥洞下苏恪停留住,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可以歇凉又不会被人赶走的地方。
桥洞下还有个用一个大鱼篓为基础搭起的“房子”,鱼篓上有尿素袋子有报纸还有方便面盒子,很明显是用来遮雨的。
很明显效果定然不佳。
苏恪在这里待到睡着,等他睡着后房子里才传来动静,一个似猫似狗的小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由此可见这房子有多么小。
那人影借着小房子掩盖自己身躯盯着苏恪好一会儿,像是在打探着苏恪的来历。
肚子传来咕咕声,人影没办法继续顾忌苏恪了,她需要找点食物,否则晚上肚子会疼得十分难受。
“这么小的房子,那个人应该看不上吧?”
女孩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房子的优点,以往她总是嫌弃它。
等她带着半饱的肚子回到桥洞时,一直悬着的心还是在悬着,因为苏恪真的没有离去。
女孩不敢跟他打招呼,她悄咪咪地钻进了房子,房子里还有根尖锐的树杆,那是她赶走猫狗的利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