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们都在骗我！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对，还有你，你们，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骗人很好玩吗！！！啊？？？为什么要让她遭我的报应！！！！”

他口吐胡话，朝着空气指来指去，唾沫横飞，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

“你告诉我，我帮你给香奴报仇。”

我不想说太刺激他的话，要是还提复活香奴只会让他更癫。

“饶了我吧，我说！我都说！！！使者大人你就饶了我爹吧！！！”

我的话没能让伥鬼醒来，却勾出了他另一段回忆。

“我真不知道您要的是三魂七魄，可我都把自己的干女儿献给您了，您就饶了我爹吧，我，我把我的命也给你！！！”

“爹！！！你这个怪物！！你杀了我女儿！！！还杀我亲爹！！！我跟你拼了！！！”

“哈哈，原来是这具肉身脑子不好使啊，所以要我爹和我的脑子补上，诶？原来我女儿有这么厉害，三魂七魄比你见过的都完美，真是我的荣幸。”

我紧蹙双眉，事情比想象中来得简单明了，跟我想的如出一辙。

可我知道眼前的伥鬼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有多绝望。

伥鬼不再言语，痴傻了一般，啃着手指，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走出库房，院子里只剩下冷清，

还有突兀的衣冠冢，

本是为我立的，如今看来，

是，又不是。

李阳龙告诉我阿里兄弟在香奴消失后也跟着不见了，只留下一包云裳爱吃的点心和一副样式精美的文房四宝，是留给香奴的。

香奴喜欢练字，她跟我说练字一开始只是她平日解闷的手段，后来发现自己小有所成，就坚持下来了。

唯独没有提热爱，

因为字里行间尽是热忱。

想起当铺内的楹联，我这才意识到她哪是小有所成，

已然是书法大家。

来到那副楹联下，轻抚着大红的纸面，

本想聊以慰藉寂寞的灵魂，倏地想起这并不是她的血肉，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我抬头望去，却觉得朱联新湿，

字如鸦。

是香奴哭了，

我颤抖的手用力按在“来去”两字之间，仰起的头颅却是怎么也垂不下了。

满眼都是她的“人生”。

少女的人生在仇敌的血肉上哭泣，我却连那两个笔画简单的字都摸不到，

何其惭愧。

林清的身体很好用，流不出眼泪，

冷静极了。

好用？

一阵头晕目眩，

我瘫软在了地上，身体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字是香奴亲手写的，

是，又不是。

在我眼里是那个女人用污秽的灵魂，借由香奴残存的记忆，一笔一划地刻上去的。

她成功地书写了自己的胜利，用败者的人生，写下这样有力的字体。

就好像这些字曾经活过一样，

是，又不是。

我没有像伥鬼那般给自己留这么多问号，甚至连感叹号都没留，

也不会分不清。

因为我知道，只有冷静下来，才能破局。

泪水就留给团圆吧，

现在的我什么也没留下。

“谁说你什么也没留下？”

我愣住了，明明四下无人，那是谁在说话？

“你的剑。”

我看向腰间的剑，心中了然，

是林清，他成了剑，或者说剑成了他。

“你现在算不算，剑人？”

我忍不住呛他，剑身剧烈晃动起来。

“你再讲一句试试？？！！”

激动的家伙来了。

我看见了林清，他就像阿拉丁的神灯里钻出来的神仆一样从我背后钻了出来。

“你就不能说是背后灵之类的吗？偏要说那蓝皮秃头。”

他抱着膀子，俯视着质问我。

“因为我许愿的时候你就来了，只是不用搓剑三下。”

我不等他发作，说出心中所想。

“我们一起把香奴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吧，林剑仙。”

见我如此恭维，他愣了一下，冷声道，

“不用你说我也会救，而且这个地界死亡不归死神管。”

“归阎王？”

“不，归我。”

该死的帅气，不得不承认林清在吹牛这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剑仙说的是，咱俩什么时候去寻那女人仇？早就知道你是复仇老手，望不吝赐教。”

“既然不能穿越回十年前，那就现在。”

改编自种树理论？好像更显决心，

而且还有穿越元素，又老又好。

“我们心意相通，别种你的树了。”

跟香奴告别，我走出门去，

阳光晴朗，万物可爱，

除了那个女人。

“对了，别叫我剑仙。”

“那叫什么？”

“剑鬼。”

“可是有点像骂人诶。”

“闭嘴。”

好，我闭嘴。

忘记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剑鞘又震动起来以示不满，林清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