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动也不动,只盯着她看,那双眼,深邃似夜下江海,几乎可以洞穿一切。
“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穆舟将碗轻轻一掂,“我早已做过他人妇,如今心无旁骛。”
言外之意表明了对他没有坏心,能说的都会说,至于身份,只是穆家遗孤。
燕行将杀意压了又压,看在她负重前行又拼死挡剑的份上,终于抬手将碗接了过来,一勺一勺的添着粥,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杀我?”
穆舟的笑容凝固了,向着柱子又靠了靠,斟酌着措词道:“因为大人设计我。”
燕行添粥的手一顿。
穆舟又道:“大人为什么设计我?自问与大人无冤无仇,说来更怪,大人既是边疆将领,得知我以养马为生本该亲近才是,更何况我还会些医马之术,于军中更是难得。你不仅没有半点招揽之心,反而格外敌意深重。是我多心,还是大人对我有误?”
穆舟一番抢白,原本只是率先发难,越说却越是真心实意的不解。
燕行将盛好的碗递给她,穆舟接过来,刚喝了一口,就听他不轻不重的问道:“驿站那夜,你去我屋顶上做什么?”
不同于先前,穆舟这次差点不自控的将粥喷他脸上。
这人怎么总能在她吃东西的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夜燕行虽然警觉,但穆舟肯定他抬头时没有见到自己,否则当时就会出声召人。
更何况,当夜她不仅束发男装,还蒙了面……
他在诈话?
认还是不认?
倘若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身手,穆舟肯定死也不认。
可如今,倘若不认,刚刚建立的友好邦交,立时就会土崩瓦解。
穆舟趁着喝粥的时间心思百转,直到一碗粥见了底,才慢悠悠的放下碗:“我若那日就想杀你,大人活不到现在出言质问。所以我与驿站放火的那些人毫无瓜葛。”
燕行神情平静,没有出言反驳,双手十指交叉,将下巴搁在指上,示意她继续坦白。
“事情起因也简单,我从思知口中得知府里来了客人,好奇是谁能令罗大人郑而重之,严令他不许出门,这才入厅偷看,无意中得知赵参将出了事,便想着夜探驿站,从安西军那里碰碰运气打听些消息,意外闻到了石脂水的味道,还自作聪明的给你们示了警。后来才发现大人蚤谋先定,而我多此一举,暴露无遗。”
穆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向他,目色生疑,笃定道:“那夜我只同云尽短暂交手,他不可能认出我。”
燕行目光下移,可她此刻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粽子无法审视,便淡淡道:“腿长这么长碍事,砍了得。”
“你腿也不短!”穆舟觉得肩膀都开始疼了起来,她纤手支颐,眉间难以置信,“就单凭那夜的身形,所以后来你对我诸多提防,试探不断?”
燕行两指轻点,显得十分惬意:“我直觉一向很准。”
穆舟很想将那根骨节修长的食指,嘎嘣掰断,嗤了一声:“从未出错?”
燕行两指骤停,眸色瞬暗,其中闪烁的惬意泯灭,升起的是无边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