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环伺的仇人们传播了新的称呼。
『魔女』。
不遵循教法,将路德的异端邪说奉为经典,将堕落的气味散播到英格兰宫廷的每个角落,据说与每个接近过她的男子都有染的魔女——记忆里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时间,宫廷每个角落的窃窃私语,都弥漫着这样的气味。
『你啊——不想改变一下这样的情形吗?』
后来,唐突出现在意识和记忆里的声音,这样带着诱惑的口吻和迷失在记忆走廊里的她说。
不敢肖想,但当然渴望。
『那就足够了,你呀。只要把这样那样的记忆,全部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混匀——』
柔润如乳汁、甜美如蜜糖的声音继续诱惑着她。
『然后,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把这些记忆也都尽力带给他们……』
他们?
『总之,不用管他们是谁。是最后的晚餐的宾客,是七纱舞的舞者,是每一幕剧目里恰如其分扮演自己角色的优伶。只要能够保证他们是这样的身份。你就能够……』
『你就能够在这段历史里拯救自己,免于本来的那个结局,英格兰的王后。』
那个熟悉到极点、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声线的,却带着可怖甜美的声音,最后这样说。
加冕的时间,就要到了。
马车巡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织锦的旗帜从高台垂下,牧师们看不太清面貌的模样在高台上影影绰绰;只有一个被像是大口袋似的大了许多号尺码的黑袍裹住的小小身影,稍微有点令人在意。黑袍的空隙中露出几缕银白色泽的发丝,不知为何吸引了一些视线。
此处作为加冕的场合来说,委实显得寒酸了些。但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富有感染力的气氛烘托至狂喜的、被人群簇拥的三人,全然没有思考为何会有三人被同时加冕、为何加冕的高台上会有稻草垫子、为何在台下会放着三口木质箱体的问题。
加冕的使者是个身着了五颜六色的织锦衣裳、梳着怪模怪样的浅色发辫的女人。她似乎很不耐烦似的,两侧胳膊互相环抱着,对三人露出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话的神情。
甜美的声音在脑中发号施令。『笔直地跪下,不要回头。』
于是像这样照做。简单直接,毫无难度——坚信着那是正常的程序,例行的流程。就像背后那些面目模糊的牧师们开始祝祷的经文一样: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
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
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
也不怕遭害,
因为你与我同在……
『男孩,取我的剑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那银色头发的女孩动了动,像是递过去了什么物事。看不真切——他们没敢回头,只是仍然笔直地跪着。
一声鸟鸣,迅疾的风从背后呼啸而过。
牧师的喃喃声,正好到了最后那句: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的福杯满溢。
“我知道了……”一声来自一个女人的惊呼声,“我知道了!我想到了——”
随后,被破风而过的长长的轨迹打断——被叫做“剑”的物事准确地、无情地击向身躯和头颅联系的位置。
——然后,世界应声破碎。
◇第一卷正篇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