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想了想:“馨悦,你爹刚死,辰荣动荡,大荒各族也都在观望。先安顿好辰荣内务,有事多跟几个长老商量。至于你爹的死因,慢慢调查,从长计议。”
馨悦点点头,“日后慢慢研究吧。”她此时心烦意乱,不耐烦研究,把刃器收进荷包里,触到了荷包中一小卷信帛。
“娘,你认得这个么?这是辰荣府医师给我的,说是我爹用最后一点灵力口述,由医师记录而成。”
小叶打开信帛看了一会,有点像药方,但药材名称又生僻又奇怪,记录也颠三倒四的。她看不出是什么,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我也看不出是什么。医师交给我的时候很郑重,还让我屏退左右人等,说是爹交待的,一定要秘密交给我。”
“你爹留下的东西,肯定跟辰荣有关,好好保存,总会弄明白的。”
婢女进来禀报:“陛下已进院子。”
小叶抱一下女儿,“保重,娘先走了。”说完从后门迅速离去。
玱玹到门口时明显愣了一下,只一个月工夫,馨悦憔悴许多。
馨悦施礼毕,两眼无神地问:“陛下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辰荣山。”
“陛下,我想在轵邑多呆些时日。爹刚死,族里乱成一团。”
“你是王后……”
“王后怎么了?王后就不能回娘家了么?王后就没有伦理亲情了吗?当上王后就卖身给帝王家了吗?”馨悦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放声大哭,“自我嫁去紫金顶,这是第二次回辰荣府,上一次还是丰隆死了……”
玱玹不怒也不劝,就站那平静地看她哭。他穿一身黑色便装,表情平静,仍然不怒自威。
馨悦大哭几声后变成嘤嘤低泣:“陛下,爹突然走了,辰荣氏这么大一摊子,我得承担起族长的职责……”
玱玹打断她:“谁说你是辰荣族长?”
馨悦愣住:“我爹就我一个女儿。”
“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是王后。”
“谁说王后不能当族长?”
“没有先例。”
“你娘跟你爹成婚后,也仍然是若水族长。”
“我娘不是王后。”
馨悦气得要死,连哭都忘记了,干瞪着玱玹。
“收拾收拾,天黑前随我回紫金顶。”玱玹说完拂袖出门。
馨悦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玱玹腿:“陛下,如果丰隆还活着,我立刻就跟你回辰荣山。可是现在,爹走了,这么大一个家只剩下我一个,我要是一走了之,对不起爹,对不起辰荣氏,对不起列祖列宗……”
“你现在是王后,你的列祖列宗姓西炎,将来……”
本来玱玹想顺着话头说,“将来是要埋骨朝云峰的”,可是想了想,临时改成:“紫金顶上不可一日无主,全大荒都看着呢。”
玱玹弯腰把她扶起来,还是义无反顾出门了。
馨悦哭倒在地。
回紫金顶又如何?日日守着一座没有人气的王后宫,像个活死人。全大荒都看什么,看辰荣馨悦的笑话吗?看她处心积虑当上这个王后之后的窘境吗?看陛下如何不动声色冷落自己吗?
馨悦大喊:“陛下留步,我不相信我爹是死于意外。”
玱玹果然回转来,“误伤你爹的妖奴叫奴阿七,是一只熊兽,已经死了。各个渠道得来的消息都一样,离戎昶亲眼目睹整个过程。”
“离戎昶为什么见死不救?”
“神妖混战,瞬间定生死,而且辰荣族长变幻了容貌。离戎昶当时注意力都在抓妖奴上,根本顾不过来辨识每个人。”
馨悦仍然很疑惑,怎么就那么巧?虽然辰荣熠多年前受过重伤,灵力降得厉害,一直没有恢复,但父亲身边那两个护卫灵力很是了得,竟然会丧命在一个小小妖奴之手,这事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尤其想到那个不知藏着何种真相的玉佩刃器,馨悦恨恨道:“我会自己调查,如果查到我爹是死于阴谋,凡是参与谋害我爹的,我会让他们一一偿命,不得好死。”
玱玹看了她一瞬,“你的手段我知道,我不希望第三次看见你鲁莽行事。”
这句不温不火的话,像一枚火石,燃起馨悦闷在身体里的斗志,她大声说:“陛下,我要当辰荣族长。”
玱玹盯着她问:“你是想放弃王后身份?”
这句仍然不温不火,可是馨悦听了立刻周身冰凉。她抱住玱玹,弱弱地说:“陛下,能陪我喝杯酒么?”
“回紫金顶我陪你喝。”
馨悦把头埋进玱玹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找到了久违的心安,恋恋地倚靠着,“陛下,我想生几个孩子。”
玱玹扶馨悦坐下,仍然不温不火地说:“好好休息,三日后再派人来接你。”
玱玹走了,守在门口的玄冥也跟着走了。晚风把院子里木樨花的香气送进来,却吹得馨悦打个冷战。
玱玹说三日后再派人来接,是留给她最后的体面,她再不懂事的话,局面就不由她控制了。辰荣府的最后三天,做点什么呢?
她实在不想召集长老们开会了。昨日长老们就同不同意辰荣氏外迁,吵成一团。以江流长老为首的同意派有四人,以连山长老为首的不同意派也有四人,针锋相对,掀了桌子,差点互殴。馨悦到现在一想起这事,还脑袋直嗡嗡。
八个长老吵了一天,没吵出结果,都在等馨悦表态。爹爹刚死,尸骨未寒,她敢说同意么?可那是玱玹的政令啊,她又敢说不同意么?
曾经盛极一时的辰荣王族,到她辰荣馨悦手里,即使不能做到烈火烹油,也总该不至于大厦将倾吧!可是让她为了辰荣氏放弃当王后,她也真的做不到。
馨悦走出屋子,抬起泪朦朦的双眼,看着傍晚的天空,格外想念丰隆。
当年有丰隆在,有爹在,她从西炎回到轵邑后,不再当质子的她,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除了打理打理辰荣内务,就是宴请大荒各氏族的公子小姐们,赏花弹琴,猜拳踏歌,酒海肉山,通宵达旦。
那些醉里不知身是客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再回紫金顶,又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下山。在轵邑的最后三天,不如出去找点乐子。